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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千秋邈矣独留我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然则,此祸根源,必须断绝!李秀成此人……留不得了。

  翌日清晨,天色依旧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垂,仿佛随时要压垮这座饱经蹂躏的城池。

  江宁府临时大牢外,重兵林立,气氛肃杀得如同凝固的铁块。

  曾国藩一身素服,面色沉静如水,亲自监刑。他的目光深邃,望向虚空,仿佛穿透了眼前的牢墙,望向一个更深沉、更不可测的远方。

  囚车缓缓驶出。

  李秀成站在囚笼之中,木枷锁链加身。他脸上没有恐惧,反而有一种奇异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看透世事的了然。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层层甲士,准确地落在了远处高台上那个素服身影上。

  他忽然扯动嘴角,露出了一个极其复杂的笑容,那笑容里有嘲讽,有悲悯,似乎还有一丝……奇异的敬意?

  “曾公!”李秀成的声音并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肃杀的死寂,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好手段!好决断!李某……服了!”

  他顿了顿,眼神陡然变得锐利无比,如同两道闪电,直刺曾国藩的心底。

  “只是……曾公,这天下棋局,远未到终盘!鸟未尽,弓便急着藏……呵呵,曾公,你今日斩我,可曾想过,他日谁又来斩那持弓之人?这路……你曾家兄弟,未必就真的走通了!李某在黄泉路上,等着看!”

  这番临终之言,如同诅咒,又如同预言,带着洞穿世情的冰冷,重重砸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头。

  周围的兵士无不色变,连监斩官的手都微微颤抖起来。

  曾国藩端坐台上,身形纹丝未动,脸上依旧是那古井无波的沉静。

  只是他负在身后的手,指节因用力紧握而捏得发白,手背上青筋隐隐跳动。

  李秀成的话,每一个字都像毒针,刺在他最敏感、最忧虑的神经上。但他只是微微抬起眼皮,目光扫过李秀成那张平静赴死的脸,没有任何回应,也没有丝毫动摇。

  他缓缓地,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

  监斩官得到示意,猛地挥下手中的令旗,嘶声高喊:“行——刑!”

  刽子手手中的鬼头大刀,在阴霾的天空下划出一道凄厉刺目的寒光。

  寒光落处,血光冲天而起!一颗曾经搅动大半个中国风云的头颅,沉重地滚落在尘埃之中。

  那双至死都睁着的眼睛,仿佛仍在凝视着这片纷乱不休的天地。

  寒光闪过,血溅三尺。李秀成那颗曾叱咤风云的头颅滚落尘埃,那双至死未瞑的眼睛似乎仍在凝视着这片他奋斗又毁灭的土地。

  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混杂着牢狱的霉味和冬日清晨的凛冽,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

  高台上,曾国藩的素袍在萧瑟的晨风中微微拂动。

  他缓缓站起身,目光从那片刺目的猩红移开,投向远处铅灰色的天际,脸上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刚才斩断的只是一截枯枝。

  他转身,步履沉稳地走下监斩台,每一步都踏在凝固的肃杀里。

  亲兵队长赵魁紧跟其后,手中捧着一个狭长的锦盒。

  “去九帅行辕。”曾国藩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喜怒。

  曾国荃的行辕设在一处原属太平天国某高官的宅邸内。

  昔日雕梁画栋,如今只剩下劫掠后的狼藉,精美的屏风倒在地上,碎裂的瓷器随处可见,空气里残留着浓重的酒气和一种士兵营房特有的汗馊味。

  曾国荃独自一人坐在花厅里,面前的地上横七竖八倒着几个空酒坛。

  他双眼布满血丝,脸颊深陷,胡子拉碴,往日破城悍将的威风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种被抽空了所有精气神的颓丧和茫然。

  李秀成被处决的消息早已传来,像一块巨石压在他心头。他知道,大哥来了,带着裁决而来。

  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厅堂里回响。曾国藩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挡住了外面阴沉的天光。

  曾国荃猛地抬起头,看到兄长的瞬间,他下意识地想站起来,身体却晃了晃,又颓然坐了回去,抓起手边半坛残酒,仰头灌了一大口,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驱不散心底的寒意。

  他哑着嗓子,带着浓重的酒意和一丝自嘲的绝望:“大哥……人杀了?杀得好!杀得干净!这下……朝廷该放心了吧?该给我们……给我们发饷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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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哈哈惨笑起来,笑声嘶哑难听,回荡在空寂的厅堂里,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愤懑。

  曾国藩没有回答他这醉话。他一步步走到曾国荃面前,目光沉静地扫过地上的狼藉和弟弟憔悴的脸。

  他沉默了片刻,那沉默像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淹没着曾国荃最后的挣扎。

  “魁叔。”曾国藩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赵魁立刻上前一步,将手中的锦盒恭敬地双手奉给曾国藩。

  曾国藩接过锦盒,没有打开,只是用枯瘦的手指缓缓抚过锦盒光滑的表面,像是在抚平一段惊心动魄的过往。

  他抬眼,目光如古井深潭,再次看向曾国荃。

  “九弟,”他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天京事了。这江南,已无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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