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雅间内气氛渐冷,宋栀宁与宋嘉澍两两相望,各自上前打了个圆场。
“朝朝儿,得来人处且饶人,卖哥哥一个面子,”宋嘉澍上前拉起江灵晔,对言朝息讪笑,“我们此番游历西南,家书也收不着,不如坐下来喝杯茶,细细与哥哥说说那……''退婚''一事,若是灵晔当真对不住你,我这就替你打死他!”
宋嘉澍捋起袖子装作要给迷迷瞪瞪的江灵晔一拳。
薛伯莲也架起江灵晔,摆出要将其捉拿归案的凶恶模样,惹得宋嘉澍窃语道:“伯莲,你激动个什么劲?”
宋栀宁也拉了言朝息坐在绣花凳上,叉腰问候道:“你们几个毛都没长齐的儿郎,还不快从实招来,若有隐瞒,休怪我向祖母告状!”
“宋栀宁,你倒是悄声些……我还没与你算这笔账呢,你们两个还未及笄的姑娘跑到青坊来作甚?”宋嘉澍伸出手掌掩在嘴边,“其实,我们这番回雍州,路经稽州,你猜怎么着,失踪了十七个平民百姓的好姑娘,白榜贴满了城门集镇。”
“还有延庆长公主的幼女萧琮琮。”薛伯莲抢先插嘴道。
“那也理应是稽州知州该管的事。”言朝息牵了牵沈昙的袍角,让他坐下。
“话是如此……可稽州州官至今未布下搜查令!那些姑娘们的父母兄弟跪在州衙前三天三夜,却被打落回去,你们说这是什么道理!”宋嘉澍绕着圆桌踱步,越说越生气,一拳捶到案上,“到底是清白人家姑娘!这背后之人如此猖獗,我想,要是堕入狼窟的是栀宁,是朝朝儿呢?”
“呸呸呸!”宋栀宁踢了宋嘉澍一脚,“你盼我与朝朝儿点好的,不行么?”
“如嘉澍所说,并无半字虚言。”江灵晔也回过神来,专注看着言朝息。
沈昙眼观鼻鼻观心,自顾饮着茶水。
江灵晔实在认真得很,这倒让言朝息不知如何回应。
她方才怒气上头江灵晔不仅毁约,还在月华楼饮花酒堕落门风,这厢见他一无所知的样子,背后定有他因。
婚姻大事,终究难以自主。
言朝息已释然,微敛眸光捧着杯花茶,斟酌道:“我明白嘉澍表哥的意思了,那可有寻到哪些蛛丝马迹,我们人多力足,总能想到些许法子,早日找到那些姊姊……”
薛伯莲见言朝息神色严肃起来,指了指隔壁雅间:“可惜,我们查到那位去岁花魁,一位绸吊舞姬,线索便平白无故断了。”
听到“舞姬”两个字,言朝息不知道自己脸色已经发白起来,她想到了白璎璎。
沈昙将蜜饯盘子推到她面前,轻声道:“尝尝。”
“我听说这月华楼的姑娘都有百花相喻,不知这花魁……”宋栀宁并未注意到言朝息发颤的指尖,反起了兴致。
正在此时,隔壁雅间闹出好一阵响动,六人迅速折首。
“楚遗情!你不过是个卑贱的绳妓,在大人面前,哪里容你装清高!”
宋栀宁好奇地掀开帷帘。
恰好楼中人声如沸,那茶盏砸地,就像一滴清露坠到了油锅中。
言朝息也随之瞥了一眼,只因那道辱骂声她似熟非熟,却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到底是何人呢?
隔壁雅舍重重绡纱垂落如烟,只看得见两双攒金丝云履,那锦袍下摆一紫一红。
六人隐隐看见“权贵”前一个背脊如细竹的女子。
她梳了飞天髻,发髻上斜插两只金筒长簪,侧簪重瓣杨妃色芙蓉绒花,鎏金后压垂至翘红色披帛上,那袭浅绛红舞裙有些裸露,在杨柳细腰上露出两指瓷白,腰间坠满璎珞铃铛。
她腕间被线香烫出红痕,面上却绽出三月桃夭似的笑:“大人是嫌遗情,昨夜吞吐得还不够多么?”
叠着脑袋偷听墙角的六人:!
吞……吞什么!
宋嘉澍瞧见红了脸的宋栀宁,便知这不是什么好话。
沈昙拿袖子捂住了言朝息的耳朵。
言朝息见其余人如同瓮声雏鸟,以为自己错过了重要信息,白了他一眼。
江灵晔则压着薛伯莲宽厚的肩膀,眯着眼看楚遗情腕上金丝铃铛都挡不住的烫痕,并未注意到上方的动静。
“月华楼的规矩就是胜过活人,大人若将百金送给楼主,遗情自然任您蹂躏,”楚遗情每一字都清晰婉转,音色勾人心魄,“可惜时辰到了,奴要先去为其余大人开场了,失陪。”
楚遗情走出雅间,捉过从顶楼坠下的绸帘,赤足点在五楼雕花阑干上。
那一刹间,楚遗情露出的姣容令五人都看痴了。
那花魁眉心勾勒出一朵金丝拒霜花,眉目艳绝,琥珀眸子盛满春水柔情,看向他们时朱唇微启。
“小郎君们,付过金银没有呵?”
“姊姊!踩我!”宋栀宁疯了魔似的狂呼乱喊,宋嘉澍连忙捂住她那张荤素不忌的嘴。
言朝息怔怔看着楚遗情的回眸,对着身旁的沈昙轻声说道:“沈二哥,我今日可算知道什么叫‘芙蓉不及美人妆’了。”
沈昙不以为意道:“美人在骨不在皮,你再看下去便是了。”
言朝息忖度出他此话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