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希音稍显别扭地点了下头,“那你叫他进来。”
“嗳。”玉真垫着小碎步跑出去,过了没有三十个弹指,韩知平就弯着个腰独自走了进来,“殿下,您要见我。”
希音先是嗯了声,随后说道:“…韩内侍,你有心了,出去这趟我都没看到街边有卖甜浆子的,你是在哪找到的?”
“街边是没有,奴才是趁您在私学听讲时,独自到外头找人买的,我去时那家铺子正熬浆,满街飘香,我也没忍住买了一碗尝尝,实在香醇,难怪您以前爱喝。”
“如今也爱喝。谢谢你,韩内侍,我还错怪你了,玉真替你平反了,她说你那日从未离开过未央宫,告密者另有其人,不过我也不在意了,只是对不住你,叫你看了我这么多日冷脸。”
这又是感谢,又是道歉,吓得韩知平“噗通”跪在地上,“使不得!为殿下尽心尽力是奴才分内之事,又怎么敢来和您邀功呢。”
“你起来吧。”希音走过去,将韩知平搀扶起来,“我该说谢谢,也该和你道歉,这是圆镜教我的,他说这叫礼义廉耻,知功知过。”
韩知平起身,笑着赞叹,“早就听殿下说起这位圆镜法师,今次一见果真气度不凡,连吴先生都如此欣赏他,可见他的确是位世外高人。”
这是真心话,但也是在拍希音的马屁,谁知马屁拍在马腿上,希音皱起眉,“别提他,提他我心里不舒服。”
“这是怎么了?殿下。”
“他不要我了!”
“哎唷!”韩知平一哆嗦,“这话可不能乱说,旁人听了要曲解您的意思。”
又不让说!这不让说,那不让说!“谁听见就让谁曲解去吧,反正他不要我了,我再也回不去龙山寺了!”
韩知平回过味来,“您是为圆镜法师不答应留在学堂讲学的事难过?”
希音别过脸不说话,韩知平又问:“那是为圆镜法师远道而来,不曾入宫求见的事难过?”
希音抽了下鼻翼,嘴角不自觉地向下去,韩知平了然,“殿下可曾想过,那是圆镜法师为您着想才不入宫来的。”
“嗯?”
希音可太好劝了,一听有好话,立刻看向他,等他替圆镜平反。
韩知平见她如此,没忍住,唇角上扬,“殿下您想啊,您的父亲是谁?是当今圣上,九五之尊,普天之下找不出第二个比他尊贵的人了。奴才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您对圆镜法师的感情,按道理讲是比对圣上的感情深的,法师不入宫来你尚且一日念他三回,这要是入宫来,难道要让圣上亲眼看您和法师情同家人?”
希音不买账,“这哪是为我着想,这不是为父皇着想吗?”
韩知平笑起来,“那对法师,对您,都不是什么好事。既然您已入宫,将来注定是回不去龙山寺的,法师也是知道这个道理,才索性不见,见了面反而徒增伤悲。”
“是吗?”希音难过极了,捧在手上的浆子都不香甜了,她放到一边,眼泪大颗大颗滑落,“我不能不见他…”
韩知平手忙脚乱给她擦泪,“哎唷我的公主殿下,您哭吧,哭出来就好受多了,这就是我说的见了不如不见,您看之前的一年您几时这样掉过泪,这一见面,眼泪就收不住了。但是您也别太难过了,圆镜法师不是还没回嶂源吗?”
希音楞柯柯坐着,脸上是泪水和韩知平忙乱拭泪的手。
不能去书院的日子,她几乎天天对着那方正的天空祈祷,乞求菩萨显灵,帮她留下圆镜。要是真能实现她的愿望,她就在这未央宫里供奉观音像,观音最慈悲,她的愿望太棘手,或许也只有观音愿意伸手帮她。
五日后,希音揣着惴惴不安的心,出宫去往吴邕子的私学。
这回沿途连热闹的街市她都没心思看了,只一心盼着能在学堂里再见到圆镜。哪知马车才刚刚停稳,就听前往私学的门生们高声谈论。
“听说了吗?晏京来了位弘法的高僧,是从嶂源远道而来,带了几十册西域典籍入京,经明德寺住持引荐,认识了吴先生,如今颇受吴先生尊敬,来咱们学堂授业了!”
希音大喜过望,不等马车停稳便从轿厢里钻出来,灵活地跳下车架,快步跑进学堂。
韩知平和玉真没一个反应过来的,只觉一道影子从眼前蹿了过去,好像…是公主?
“公主殿下!长乐公主殿下!”
谁也没追到她,甚至还将人给跟丢了,不过人已进了学堂,就是不知道往哪跑的。
希音沿上次那条通往茶室的路快步走去,沿途逮到人就问:“圆镜法师在吗?圆镜法师在哪?圆镜法师来了吗?”
总算遇到个知情的,不知道她是公主,替她指了个路,“法师暂住先生府上,就在西院,你沿着这游廊一直去就是了,嗳,你是做什么的?别打扰法师清修。”
希音根本无暇理会,道谢后便快步沿着游廊来在了西院门外。
这是间僻静院落,里头也悄无声息的,焚烧檀香的气味自内院蔓延开来,萦绕希音心头。
她迈步走进去,听到前堂传来熟悉的“笃笃”木鱼响。
推门而入,映入眼帘是一尊摆在桌案上的菩萨像,圆镜仍闭目拨动念珠,有条不紊地盘坐着敲击身前木鱼。
四下无人,希音实在难忍冲动,半跪下去从身后抱住了他,鼻酸过后,呜呜地哭出声来。
木鱼声顿住,圆镜停下了拨动念珠的手,他缓缓睁开眼,后背温热,女子香气扑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