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4年的冬天来得格外早,十一月的北风已经裹挟着刺骨的寒意,掠过广西与越南交界的群山。
驻扎在镇南关外的清军大营中,王德榜裹紧了身上的棉甲,却仍挡不住那股钻心的冷。这
冷不仅来自天气,更来自同袍间的冷漠。
"将军,冯军门又拒绝了我们的求援。"
副将刘明远掀开帐帘,带进一阵寒风,脸上写满了愤懑。
"我们的斥候队被法军围困在凉山坳已经一天一夜了!"
王德榜猛地拍案而起,案上的茶杯被震得跳了起来,茶水溅湿了地图。"
冯子材这个老匹夫!"他咬牙切齿地骂道,声音压得极低却充满怒意,"他这是存心要看我们定边军出丑!"
帐内几位亲信将领面面相觑,自从半月前定边军十二营开赴前线,与冯子材的部队汇合后,两军之间的嫌隙就日益加深。
初来乍到的定边军不熟悉法军战法,首战便吃了亏,而冯子材竟见死不救。
"将军息怒。"参军李文忠劝道,"冯军门毕竟是前辈,我们..."
"前辈?"王德榜冷笑一声,"他仗着年岁大就倚老卖老!若不是左帅提拔,他冯子材现在还在老家种地呢!"
这句话说得有些过了。冯子材虽出身贫寒,但早年从军,在平定太平天国和捻军中屡立战功,绝非泛泛之辈。
只是如今年近七旬,性格愈发固执,对新式军队和年轻将领多有轻视。
刘明远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道:"将军,斥候队中有三十多名弟兄,再不救援恐怕..."
王德榜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点在凉山坳的位置。"
传令第二营、第五营轻装出发,绕过冯子材的防区,从东侧小路穿插过去。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狠色,"若再遇冯部阻拦,就说是我王德榜的命令,敢挡路者,军法从事!"
当夜,定边军的救援部队悄悄出发了。与此同时,十里外的冯子材大营中,这位白发老将正对着油灯研究战报。
"军门,王德榜派兵去救他们的斥候队了。"副将周武低声道,"走的是东侧小路。"
冯子材头也不抬,只是冷哼一声:"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法军狡诈多变,那凉山坳地形复杂,贸然进入只会损兵折将。"
"那我们要不要..."
"不必。"冯子材放下战报,抬眼看向帐外漆黑的夜色,"让他吃点苦头也好。左宗棠派来的这些'精锐',真当打仗是儿戏吗?"
周武欲言又止。作为跟随冯子材多年的老部下,他深知主将的脾气。
自从王德榜率定边军到来后,冯子材就对这个左宗棠麾下的年轻将领充满戒备。
两军虽同属清军,却几乎形同陌路。
"报——"一名传令兵匆匆进帐,"凉山战况!定边军救援部队遭法军伏击,伤亡过半,残余部队已撤回!"
冯子材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表情,既有"果然如此"的得意,又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愧疚。
他沉默片刻,挥了挥手:"知道了,下去吧。"
当消息传到王德榜耳中时,这位素以勇猛着称的将军几乎咬碎了牙。
"好个冯子材!"他红着眼睛对帐中众将道,"此仇不报,我王德榜誓不为人!"
自此,两军之间的矛盾彻底公开化。王德榜下令定边军不再配合冯子材部的任何行动,而冯子材也乐得清静,专心经营自己的防线。
只有苏元春率领的广西本土军在两军之间勉强维持着联系,却也左右为难。
前线将领不和的消息,如同冬日的寒风,很快传到了千里之外的福州。
福州,左宗棠府邸。
七十三岁的左宗棠近来身体每况愈下。自从中法战争爆发,他虽因年迈未被派往前线,却日夜关注着战局发展。
这夜,他正在书房批阅公文,忽见亲信幕僚林则徐之孙林汝舟匆匆进来。
"大帅,镇南关急报。"林汝舟递上一封密信,脸上带着忧色。
左宗棠接过信,戴上老花镜细细阅读。随着目光在纸面上移动,他的眉头越皱越紧,最后竟猛地拍案而起:"糊涂!"
这一声怒喝惊动了府中上下。左宗棠的夫人急忙赶来,却见丈夫面色铁青,手捂着胸口,显然是被气得不轻。
"老爷,保重身体啊!"夫人连忙扶他坐下。
左宗棠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他转向林汝舟:"冯子材和王德榜在前线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