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铁血丹心
光绪十年九月的福州,空气中弥漫着硝烟与海腥混合的刺鼻气味。
左宗棠站在船头,望着渐渐清晰的海岸线,那双布满皱纹的眼睛微微眯起。
七十三岁的老将腰背依然挺直如松,但眉宇间的疲惫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大人,前面就是马尾港了。"亲兵统领王德榜低声提醒。
左宗棠没有回答,只是死死盯着那片曾经辉煌、如今却满目疮痍的军港。残破的战舰龙骨裸露在海面上,像被开膛破肚的巨兽;
码头上焦黑的木桩东倒西歪,几处尚未扑灭的火焰仍在吞吐着黑烟。
"法国人..."左宗棠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右手不自觉地握紧了腰间的佩剑。
船靠岸时,福建船政大臣何如璋已经带着一干官员在码头等候。
何如璋面色灰败,官服上沾满烟灰,见到左宗棠便跪倒在地:"卑职无能,致使马尾遭此大劫,请左大人治罪!"
左宗棠冷冷扫了他一眼,没有立即让他起身:"死伤几何?"
"水师将士阵亡七百六十三人,伤者逾千;船厂工匠百姓死者不下五百..."
何如璋声音颤抖,"扬武、福星等十一艘战舰沉没,船厂设施损毁过半..."
"法国人呢?"
"敌舰仅轻微受损,已退至闽江口外..."
左宗棠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王德榜连忙上前搀扶,却被他挥手制止。老将军深吸一口气,声音沙哑却坚定:"先去看伤员。"
临时搭建的医棚里挤满了伤兵,血腥味和草药味混杂在一起。一个不过十七八岁的水兵断了右臂,却咬牙不吭一声;
旁边一个老兵腹部中弹,已经奄奄一息。
左宗棠走到他身边蹲下,老兵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左...左帅..."老兵挣扎着想行礼。
左宗棠按住他的肩膀:"别动,好好养伤。"
"标下...标下没能守住炮台..."老兵眼中涌出泪水,"法国人的炮弹...像雨点一样..."
左宗棠握住他粗糙的手:"你们都是好样的。这仇,老夫一定替你们报。"
走出医棚时,夕阳将左宗棠的身影拉得很长。
他转向何如璋:"传我命令,所有还能动的将士,今夜起整修炮台、加固工事。法国人尝到了甜头,必会再来。"
"大人,我们的战舰已所剩无几..."
"没有战舰,就用炮台;没有炮台,就用血肉之躯!"
左宗棠突然提高了声音,周围的将士纷纷抬头,"我左宗棠在此立誓,只要还有一口气在,绝不让法国人再踏入福州半步!"
当夜,左宗棠在临时行辕里伏案疾书。烛光下,他的白发显得更加刺眼。王德榜端来一碗药汤:"大人,该用药了。"
左宗棠头也不抬:"放着吧。"
"大夫说您的咳血之症..."
"死不了!"左宗棠猛地一拍桌子,随即又咳嗽起来,手帕上赫然见红。他迅速将手帕攥紧,继续写信:"越南那边情况如何?"
王德榜低声道:"刚收到急报,法军已攻破镇南关,守将黄桂兰战死,残部退至凭祥。法军司令尼格里扬言要在一个月内拿下龙州。"
左宗棠的笔尖在纸上顿了一下,墨汁晕开一片。
他放下笔,走到挂在墙上的地图前,手指从镇南关一路划到龙州、南宁。
"王德榜听令!"
王德榜在一惊单膝跪地,急回复道:
“标下在!”。
这位四十出头的将领是左宗棠平定陕甘回乱时的旧部,是左宗棠最得力的助手之一,以勇猛果敢着称。
左宗棠直接切入主题:"法军破了镇南关,越南战局危急。我要你组建一支新军,火速驰援。"
王德榜眼中精光一闪:"标下领命!不知兵员几何?"
"十二营,号'定边军'。"
左宗棠从案上拿起一份名单,"这些是我在福建、江西的老部下,你持我手令去召集他们。另在福州、漳州招募新兵,专挑农家子弟,能吃苦耐劳的。"
王德榜接过名单,犹豫道:"左帅,十二营至少需六千兵员,粮饷器械..."
"饷银我已从海关税款中挪出二十万两。"
左宗棠打断他,"至于军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