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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奴隶到伯克

论声汇成一片嘈杂的海洋。

  阿古柏站在紧闭的轿门旁,穿着簇新却样式僵硬的绸袍,像一尊被钉在地上的木偶。

  他脸色是僵硬的灰白,嘴唇抿成一条毫无血色的直线,只有眼角在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

  他甚至不敢回头去看身后那座承载了所有卑微温暖记忆的破败泥屋。

  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莱拉在两名健壮仆妇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她身上裹着大红的新娘嫁衣,那鲜艳到刺目的红色将她惨白的脸映衬得如同鬼魅。厚重的、缀满廉价珠串的头巾几乎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尖削苍白的下巴。

  她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任由仆妇们摆布着推向那顶猩红的婚轿。

  就在仆妇撩开轿帘的瞬间,一阵风恰好吹起了莱拉头巾的一角。

  那双湛蓝的眼睛,如同沉入深渊前的最后一点星光,猛地抬了起来,越过攒动的人头,越过喧嚣的锣鼓,直直地看向几步之外的阿古柏。

  那目光里,没有愤怒的控诉,没有撕心裂肺的恨意。

  只有一片空洞的、彻底的绝望,一种被最信任之人亲手推入深渊的、万念俱灰的冰冷。

  那目光,比最锋利的弯刀还要锐利,无声地穿透喧嚣,精准无比地刺入阿古柏的心脏最深处。

  阿古柏的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一震,仿佛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

  他下意识地想要上前一步,想要抓住姐姐的手,想要说些什么……但脚下却像生了根,动弹不得。喉咙像是被滚烫的铅块死死堵住,灼烧般的剧痛蔓延开来。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莱拉被强硬地塞进那顶猩红的囚笼,看着轿帘无情地落下,隔绝了那双最后映照着他身影的、湛蓝的眼睛。

  “起——轿——!”

  司仪官拖长了调子的尖利喊声刺破喧嚣。沉重的婚轿被抬起。

  欢快的、震耳欲聋的喜乐瞬间以更大的声浪爆发出来,唢呐尖锐地嘶鸣,鼓点疯狂地擂动,彻底淹没了轿内那压抑不住的、细碎而绝望的呜咽。

  就在这一刻,滚烫的液体终于冲破了阿古柏眼中那层坚冰般的麻木,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猛地抬起手,用那崭新的、僵硬的绸袍袖子,狠狠地在脸上抹了一把,动作粗暴得几乎要擦掉一层皮。

  泪水被粗暴地拭去,连同最后一丝犹豫和软弱,被彻底擦净。

  当手臂放下时,那张被泪水浸湿又被粗鲁抹干的脸庞上,所有的挣扎、痛苦、人情的牵绊都已消失无踪。

  只剩下一种岩石般的、令人心悸的冰冷和漠然。他最后看了一眼那顶在喧天喜乐中摇晃着远去的猩红轿子,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过身,迈开脚步。

  他的脊背挺得笔直,像一杆绷紧的投枪,每一步都踏得沉稳而有力,径直朝着浩罕城中心那象征无上权力的、金顶辉煌的王宫方向走去。

  身后的喜乐声浪依旧喧嚣,却仿佛来自另一个遥远而无关的世界。

  他的世界,只剩下前方那片由血与火、阴谋与背叛铺就的、通往权力顶峰的泥泞阶梯。他将踏入其中,再无回头。

  献祭了至亲换来的,不过是一块更靠近权力核心的垫脚石。

  阿古柏成了图鲁克安插在汗王身边的一枚活棋,一个可以传递消息、观察风向的影子。

  他站在汗王宝座斜后方的阴影里,穿着比士兵时体面得多的侍从服饰,像一尊没有生命的石像,沉默地注视着王宫深处永不停歇的阴谋旋涡。

  汗王迈买底里的优柔寡断日益明显,如同一块渐渐腐朽的巨木。

  各部族首领、手握重兵的伯克们,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开始蠢蠢欲动。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紧张,每一次朝会,每一场宴席,都可能是暗藏杀机的鸿门宴。

  阿古柏如同一块沉默的海绵,无声地吸收着一切。他记住每一个伯克的眼神变化,分析每一句看似平常的话语背后可能的深意,揣测着汗王每一次犹疑背后的恐惧。

  他更加谦卑,甚至卑微到了尘土里。他不动声色地向图鲁克传递着汗王宫中最细微的动向,像一条忠诚的猎犬。同时,他也利用图鲁克的势力,悄然编织着自己的网,小心翼翼地避开其他派系的明枪暗箭,在夹缝中寻找着稍纵即逝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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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那场酝酿已久的叛乱风暴,在一个没有月亮的深夜骤然爆发。

  以残暴着称的库拉克伯克联合了几个不满的部族首领,悍然发兵围攻浩罕王城。震天的喊杀声撕裂了寂静,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箭矢如同飞蝗般射向城头,燃烧的油罐砸在城门上,发出沉闷的巨响和刺鼻的黑烟。

  忠于汗王的军队在最初的混乱中节节败退,叛军一度攻破了外城,兵锋直指金顶王宫。

  王宫大殿内,灯火通明却气氛压抑如坟场。

  汗王迈买底里脸色惨白如纸,瘫坐在宝座上,肥胖的身躯因恐惧而微微颤抖,华丽的锦袍被冷汗浸透。

  他身边那些平日里高谈阔论的伯克们,此刻也大多六神无主,有的力主死守,有的则眼神闪烁,低声议论着投降或逃亡。

  “陛下!”一个满脸血污的将领跌跌撞撞冲进大殿,声音嘶哑,“西……西门失守!库拉克的骑兵……冲进来了!”

  殿内瞬间一片死寂,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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