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而提前点燃了暖意。
陕甘总督左宗棠亲自选定此地,一为交通便利,二为远离前线硝烟,更重要的,是要让这场迟到了十六年的婚礼,办得足够风光,足够震动朝野,以彰朝廷恩德,以慰贞烈之心。
钦差大臣亲自护送、由两宫皇太后和幼帝光绪联名用玺赐婚的懿旨早已八百里加急传遍沿途,洛阳知府更是倾尽全力。
婚礼就设在洛阳城内最负盛名的天官府邸——一座前朝亲王的别苑。
府邸内外张灯结彩,红绸如瀑,从巍峨的门楼一直铺到深深的内院。
宫灯高悬,将雕梁画栋映照得金碧辉煌。
钦差卫队、总督亲兵盔明甲亮,肃立警戒,更添了十二分的威严与隆重。
高朋满座,冠盖云集。
陕甘总督左宗棠一身簇新的仙鹤补服,端坐主婚位,面容肃穆,眼神中却带着难得的温和。
洛阳知府及河南道大小官员、当地名流耆宿,以及刘松山麾下能抽身赶来的将校,济济一堂。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目光聚焦在正堂中央。
大堂正中,高悬着左宗棠亲笔所书的巨大匾额,四个金灿灿的颜体大字在无数红烛的映照下熠熠生辉——精忠节烈!
吉时已到。鼓乐喧天,笙箫齐鸣。
新郎刘松山身着御赐的一品麒麟补服,头戴双眼花翎暖帽。
十年的沙场风霜在他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迹,额角那道刀疤在红烛下依旧醒目。
但此刻,这位令叛军闻风丧胆的“刘老虎”,脸上却不见半分往日的杀伐之气。
他身姿挺拔如松,眼神却异常柔和,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庄重,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他手中紧紧握着那半块贴身珍藏了十六年、早已被体温摩挲得温润的断玉。
红毯尽头,四名盛装的喜娘小心地搀扶着一个纤细的身影,缓缓步入正堂。
新娘柳芸娘,凤冠霞帔,大红的盖头垂落,遮住了她的容颜。
那身嫁衣,正是当年她在湘阴小屋中一针一线缝制、又绝望地拆开收起的水红细布所改。
在总督府医官和嬷嬷们的精心调理下,她虽依旧清瘦得令人心疼,但已不再是兰州行辕里那副枯槁濒死的模样。
步伐虽因脚踝旧伤未愈而略显虚浮迟滞,却每一步都走得无比坚定。
透过盖头下方微微晃动的流苏缝隙,她能看到脚下延伸的、柔软厚实的红毯,能看到两旁无数华服宾客模糊的身影,能感受到无数道或好奇、或惊叹、或祝福的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
这一切,都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美好得不真实。
唯有手心传来的那半块断玉冰凉而熟悉的触感,提醒着她这一切的真实。
那是她的半块,断口处似乎还残留着当年他掌心的温度和他划破手指留下的血痕。
“一拜天地——!”司仪官洪亮悠长的声音响彻华堂。
刘松山与柳芸娘并肩而立,对着门外苍茫的天空和厚重的大地,深深躬身下拜。
这一拜,拜的是乱世之中,命运的无常与坚韧。
十六年的天各一方,十六年的生死守望,多少烽烟血泪,尽在这一躬之中。
“二拜高堂——!”
两人转向主婚位上的左宗棠。左宗棠正襟危坐,肃然受礼。
刘松山与芸娘再次深深拜下。
这一拜,拜的是总督如山般的恩德与成全,拜的是那道跨越千山万水的圣旨,拜的是那将贞烈之名昭告天下的恩典。
“夫妻对拜——!”
刘松山缓缓转过身,面对着咫尺之遥、盖着红盖头的妻子。
他的动作变得异常轻柔,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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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微倾身,目光透过流苏的缝隙,似乎想看清盖头下的容颜。
芸娘也盈盈下拜,纤细的脖颈弯出一道柔美的弧度。
就在两人缓缓对拜的刹那,或许是动作牵动了芸娘脚踝的旧伤,她身体微微一晃。
刘松山反应极快,几乎是下意识地、极其自然地伸出手臂,稳稳地、极其轻柔地托住了芸娘的手肘。
隔着厚厚的嫁衣,那小心翼翼呵护的力道,却清晰地传递了过去。
这一个细微的动作,比千言万语更重!十六年的亏欠,十六年的愧疚,十六年的相思,都融在这无声的搀扶之中。
盖头之下,芸娘的眼眶瞬间湿热。
她能感受到那只托住自己手臂的大手,粗粝、温暖而坚定,带着熟悉的、令人心安的力度,那是她梦中无数次渴望的依靠。
一滴滚烫的泪,无声地滑落,滴在嫁衣繁复的刺绣上,洇开一小团深红。
“礼成——!送入洞房——!”司仪高亢的声音带着由衷的喜气。
欢呼声、祝福声、鼓乐声瞬间如同潮水般爆发出来,淹没了整个天官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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