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宁望书城>书库>历史军事>花屋湘军传奇> 第86章 拔了牙的老虎

第86章 拔了牙的老虎

msp;金陵书局的墨香仿佛还在鼻端萦绕,七百个孩子读书的稚嫩童音犹在耳畔。

  那刚刚燃起的一点关于安稳晚年的微弱星火,在这突如其来的、冰冷的圣旨风暴面前,显得如此脆弱,如此不堪一击。

  “无兵……”他喃喃自语,声音干涩沙哑,如同枯枝刮过粗糙的砂砾,“无兵……如何剿捻?”

  窗外的寒风,似乎更猛烈了,呜咽着拍打着窗棂,像是为这迟暮英雄奏响的一曲苍凉挽歌。

  徐州,钦差大臣行辕。

  这里曾是湘军某部将领的驻所,如今临时充作曾国藩的帅府。

  但踏入此间,扑面而来的却是一种格格不入的陌生与压抑。

  空气里弥漫的不再是湘军大营熟悉的汗味、土腥气和硝烟混合的气息,而是一种过于整洁的、带着点刻意和疏离的官衙味道。

  廊下值守的兵丁,身上穿着簇新的淮军号褂,挺胸凸肚,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每一个进出的人,对这位新来的“曾大帅”,恭敬中透着难以言说的审视。

  帅堂内,炭火烧得倒是很旺,驱散了冬日的严寒,却驱不散弥漫在众人之间的另一种寒意。

  曾国藩端坐主位,身上裹着厚厚的裘服,面前案几上摊开的是直隶、山东、河南三省的舆图和零星的几份探报。

  他的下首,坐着几位奉命前来听候调遣的淮军将领。

  为首一人,身材魁梧,面色黝黑,正是李鸿章麾下大将刘铭传。

  他微眯着眼,手里把玩着一柄镶金错银的精致短刀,刀锋在炭火的映照下偶尔闪过一道冷光。

  其余几人,或低头喝茶,或盯着自己靴尖,眼神游移,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曾国藩强压下心头的滞涩,清了清有些沙哑的喉咙,手指点在舆图上兖州府的位置,声音尽量保持平稳:“捻逆张总愚部,自曹州溃围后,探马侦知其主力有向兖州府东北方向流窜之迹象。

  此地沟渠纵横,村落密集,利于步队设伏。铭传将军,”他看向刘铭传,“贵部‘铭字营’马队精悍,行动迅捷。

  本督之意,令你率部即刻拔营,星夜兼程,赶赴滋阳东南三十里处之柳林集一带,扼守要道,深沟高垒,待其……”

  他的话尚未说完,就被刘铭传带着几分客套笑意的声音打断了。

  “大帅明鉴,”刘铭传放下手中把玩的短刀,微微欠身,脸上笑容可掬,语气却透着不容商榷的推诿,“滋阳东南?柳林集?”

  他咂摸了一下地名,摇摇头,“卑职昨日才接到李中丞(李鸿章)自保定的飞函钧谕,言及直隶河间、深州一带,近来亦有捻匪游骑出没,骚扰甚烈,民心惶惶。

  李中丞严令卑职所部铭军,务必以拱卫京畿门户为第一要务,不可轻易远离。”

  他顿了顿,抬眼飞快地瞥了一下曾国藩沉静无波的脸,又迅速垂下眼帘,继续说道:

  “再者,兖州那地方,水网交错,卑职手下都是些北地汉子,惯于平原驰骋,马战尚可,这挖沟筑垒、步下拒守的活计……实在是生疏得很呐,恐误了大帅军机。”

  一番话,有理有据,搬出了李鸿章的直接军令,又点出了淮军战术上的“局限”,将曾国藩的调遣堵得严严实实。

  堂下其他几位将领眼观鼻,鼻观心,默不作声,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一股郁气猛地顶在曾国藩的胸口,让他呼吸都为之一窒。

  他放在膝上的手,在宽大的袍袖下悄然握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何尝听不出这“李中丞钧谕”背后的深意?这分明是李鸿章在千里之外,用一根无形的线,牢牢地拴住了他手下这头最凶猛的鹰犬!

  他强自镇定,目光缓缓扫过堂下诸将,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

  “剿捻大局,不分畛域。直隶固重,兖州亦为捻逆图谋之要冲。若任其流窜,祸乱山东,则漕运危殆,粮道断绝,京师震动,恐非李中丞所乐见!本督奉旨节制三省军务,调度各军,责无旁贷!铭传将军,军令如山!”

  最后四个字,他咬得极重,如同金石掷地。

  刘铭传脸上的笑容终于淡了下去,眼神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硬。

  他拱了拱手,语气也淡了下来,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敷衍:“大帅训示,卑职铭记。然李中丞严令在先,卑职实不敢有违。不若……待卑职即刻飞马请示李中丞,得了明确回音,再行定夺?如此,既不误大帅军机,卑职也好向李中丞有所交代。”

  他这话,绵里藏针,将皮球又巧妙地踢了回去。

  请示?飞马往来,一去一回,战机早已贻误殆尽!

  曾国藩只觉得一股腥甜之气涌上喉头,眼前微微发黑。

  他闭了闭眼,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帅堂内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炭盆里偶尔爆出的噼啪轻响,衬得这沉默更加难堪。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略显凌乱的脚步声打破了僵局。

  赵烈文匆匆从侧门走入,脸色凝重,手中拿着一封密封的信函。

  他快步走到曾国藩身边,俯身低语了几句,同时将那封信函悄悄递了过去。

  信函的封口处,盖着军机处独特的密押印鉴。曾国藩心头一跳,不动声色地接过,在桌案的掩护下迅速拆开。

上一页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