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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文秀?”

  周先生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他艰难地点点头:“大人,这……这是要置您于死地啊!大理那边,我们派出的细作确实有过接触,但那都是为了……”

  “为了刺探军情,分化瓦解!”岑毓英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明明是……”他后面的话没能说出口。

  有些事,只能做,不能说。与敌营的暗中接触,本就是行走在万丈深渊的边缘,一步踏错,就是万劫不复。

  这本是官场心照不宣的潜规则,如今却被他的政敌赤裸裸地翻到明面上,扣上“暗通款曲”的滔天罪名!

  他想起半年前,为了获取大理城内叛军布防的确切情报,他冒险启用了一个早年安插、已沉寂多年的暗桩。

  那份用特殊药水写在普通家书里的密报,最终助官军拔掉了大理外围一个关键据点。

  此事极端机密,参与之人屈指可数……如今竟也成了射向他的毒箭!是谁?是哪个环节泄露了风声?还是……这根本就是精心编织的罗网?

  书房里死一般寂静,只有烛芯燃烧偶尔发出的噼啪轻响。

  那几份摊开的奏折像一张张无声狞笑的鬼脸,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恶意。

  非我族类……同乡之疑……跋扈抗命……通敌巨寇!四条罪状,条条如刀,刀刀致命。

  它们编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将他牢牢罩住,无论他如何挣扎,似乎都难以挣脱这“蛮夷贰臣”的宿命。

  岑毓英感到一种深沉的疲惫从骨髓里渗出来,浸透了四肢百骸。

  他缓缓靠向椅背,望着窗外那片被铅云吞噬的天空。雨丝不知何时又细密起来,无声地敲打着窗棂。

  这昆明城的雨,似乎永远也下不完。

  驿马带来的寒意尚未散去,紫禁城的旨意便如一道催命符,裹挟着北方的凛冽朔风,穿透重重雨幕,抵达了昆明。

  “上谕:着云南巡抚岑毓英,即刻卸任,星夜兼程,驰驿进京陛见,不得延误。钦此!”

  宣旨太监尖利的声音在总督署空旷的大堂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像冰珠子砸在青砖地上,冷硬而空洞。

  堂下跪伏的官员们,头埋得更低了,无人敢去看那位跪在最前端的封疆大吏此刻是何神情。

  空气凝固得如同铅块,只有那黄绫圣旨上朱红的玺印,在惨淡的光线下刺目地燃烧着,像一团凝固的血。

  岑毓英深深叩首,额头触在冰凉的地砖上,那股寒意瞬间窜遍全身。

  “臣……岑毓英,领旨谢恩。”他的声音异常平静,听不出丝毫波澜,仿佛接过的只是一道寻常的调令。

  起身时,他身形似乎微微晃了一下,但立刻稳住了。

  目光扫过堂下,那些平日里恭敬有加的属僚们,此刻眼神躲闪,有的带着几分兔死狐悲的同情,有的则难掩幸灾乐祸的窥探。

  他心中一片明镜似的。这一去,是福是祸?不,或许根本就没有“福”可言了。

  那些如雪片般飞向京城的奏章,早已为他铺就了一条通往深渊的路。陛见?不过是一场早已预设了结局的审判。

  他没有再看任何人,转身,步履沉稳地走向后堂。背影挺直,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孤绝。

  进京的路途,漫长而煎熬。岑毓英只带了最贴身的两个老仆和一队精悍的亲兵护卫。

  离了云南地界,沿途的驿丞、地方官吏,态度便微妙起来。

  恭敬仍在,但那恭敬里掺杂了显而易见的疏离和审视。

  驿站准备的房间,陈设依旧齐整,饭菜依旧精致,只是那份殷勤中,总透着一丝刻意的、保持距离的谨慎。

  岑毓英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正一步步远离权力的核心,一步步踏入风暴的中心。

  当巍峨的北京城墙终于出现在视野尽头时,已是深秋。

  北方的风干燥而锋利,卷起漫天的黄尘。岑毓英勒住马,抬头望去。

  灰蒙蒙的天空下,那象征着至高权力的巨大城阙,沉默地矗立着,如同蹲伏的巨兽,散发出冰冷而沉重的威压。

  城门洞深邃幽暗,仿佛一张择人而噬的大口。

  他深吸了一口带着尘土味的冷冽空气,胸中那股压抑了一路的浊气,似乎更加滞重了。

  紫禁城的红墙黄瓦,在铅灰色的天幕下,显出一种异样的、令人心悸的肃杀。

  养心殿东暖阁,檀香的气息浓郁得化不开,沉甸甸地悬浮在空气中,带着一丝甜腻的暖意,却压不住那股深入骨髓的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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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岑毓英跪在冰凉的金砖地上,额头紧贴着光滑坚硬的地面,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来自地底的寒意,一丝丝渗入骨髓。

  他保持着最标准的跪姿,袍服的下摆纹丝不动,如同一尊凝固的石像。

  唯有紧贴地面的指尖,在宽大的袖袍遮掩下,难以抑制地微微颤抖着。

  上方,隔着一道低垂的明黄色纱幔,隐隐绰绰地映着一个端坐的身影。

  偶尔有珠玉步摇的轻微碰撞声传来,清脆而冰冷。

  殿内侍立的太监宫女,垂手侍立,如同没有生命的木偶,连呼吸都轻不可闻。空气凝滞得如同结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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