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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奶熟门熟路领我们攀上一处视野开阔的雪坡。极目远眺,巍峨的雪峰闪耀,云海在脚下翻涌。
“美吧?”太奶叉着腰,“可美底下藏着凶险呢。天池底下那老龙王,脾气躁!还有那山坳里的风眼,能把人骨头缝吹透!”她话锋一转,神秘兮兮压低声音,“所以啊,在咱这儿混,光会借水可不成,得会‘冻’水!”
她转身面对阿阮,笑容收敛,眼神锐利:“丫头,听好了。你们少司命那点引水化冰的皮毛,在老姨这儿不够看。今儿个,老姨教你点压箱底的真本事——‘寒冰咒’。”
她伸出胖乎乎的手,五指微微一拢。霎时间,周围飘落的雪花瞬间在她掌心上方凝聚、旋转,眨眼间凝成一根尖锐、剔透、散发森森寒气的冰棱!空气似乎被冻得发出细微“咔咔”声。
“心念所至,寒气随心。”太奶的声音带着威压,“别想着控制多少水,先抓住那一缕最纯粹的‘冻意’。这长白山的寒气,是地脉的精魄!把它当朋友,想着……共鸣!”
阿阮屏息凝神,学着伸出手。起初,她掌心的寒气只让几片雪花凝滞。太奶叼着烟袋眯眼看。渐渐地,雪花在阿阮指尖萦绕,凝聚成一小团模糊冰雾。她眉头微蹙。
“对!就这劲儿!”太奶猛地一拍大腿,“记住这感觉!扎根,吸地气才足!就像山下张老头的炊饼摊,几十年的烟火气儿攒下的根!”
看着阿阮指尖那团越来越凝实的冰雾,太奶脸上露出欣慰又促狭的笑,凑近我,用烟袋杆捅捅我胳膊,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分享八卦的兴奋:“嘿嘿,娃娃,瞧见没?有模有样了!比她哥阮星正那小子当年可强多了!你是不知道啊,那小子……”
她故意顿了顿,清了清嗓子,眼睛弯成月牙儿:“阮星正那小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当年他头回来学这个,那叫一个惨!老姨让他去天池边试试手,结果这小子心气儿太高,想冻个大冰山显摆!好家伙!引动的寒气太猛,差点把自己冻成冰雕!老姨我扛着烟袋杆把他从冰坨子里刨出来的时候,他那张万年不变的阎王脸都冻青了!眉毛头发全是冰碴子,哆嗦得话都说不利索,跟只落水的鹌鹑似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太奶笑得前仰后合,爽朗的笑声在山谷间回荡。肩头那点沉寂的灰烬印记,在太奶这震耳欲聋的笑声和关于大司命如此“接地气”黑历史的刺激下,猛地“噗噗”冒出两缕明显扭曲的青烟,紧接着,一个憋不住、充满幸灾乐祸的意念如同细小的气泡破裂般,清晰地在我脑海中炸开:“噗嗤!大舅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冻鹌鹑!”这意念带着一种被逗乐的、毫不掩饰的嘲讽,仿佛那高高在上的灰烬也被这过于生猛的人间笑料彻底破防,短暂地加入了这场对大司命的集体“声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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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三太奶的烟袋锅子还冒着袅袅青烟,她那双看透世事的亮眼睛在我身上停留了片刻,仿佛要穿透皮囊,掂量掂量里面藏着的分量。山风卷着雪沫子从洞口掠过,又被洞府内的暖意融化成湿润的水汽。
“接着说那登天的道儿,”她咂了口烟,吐出的烟雾在暖玉的光晕里盘旋,“凡人想成圣?简单!看见稷下学宫里那帮子摇头晃脑的先生没?孔丘、墨翟、庄周、鬼谷……哪个不是把自个儿琢磨的那点理儿,掰开了揉碎了往人心里种?文脉!这是咱华夏的根!可——”她话锋一转,烟袋杆敲得石桌当当响,震得炖锅里的肉汤都晃了晃,“光靠耍嘴皮子开坛讲学就想一步登天?美得他!那顶天算是在天道跟前挂了个号,排上队了!”
她凑近了些,脸上的皱纹里都藏着故事的精明:“真想往上挪挪屁股?学学李冰父子!”她声音压低,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直白,“往岷江里跳!把自己往死了熬!肉身填进去,魂儿钉在堤坝上,护佑一方水土生灵千万年不遭水祸!这叫什么?功业!拿命换的功业!硬生生在天地间挣出一席之地,成了镇守一方水脉的人神!”
洞府里暖玉的光似乎都凝滞了一下。阿阮捧着汤碗的手微微收紧,指尖有些发白。
“再往上?”胡三太奶的目光悠远起来,像是穿透了石壁,望向无尽星海,“瞅瞅天上那位织女星君?人家更绝!直接把天道当成了自家约会的后花园!一条道走到黑,情之一字,硬是给她钻透了,钻成了通天大道!成了执掌一方星宿、牵引姻缘法则的真神!”她啧啧两声,带着点羡慕又有点“这丫头真敢想”的感叹。
她的目光最终落回我脸上,那眼神复杂极了,探究、好奇,甚至带着一丝罕见的迷惑:“至于娃娃你……时间与记忆……啧!”她用力嘬了一口烟,烟雾缭绕中,她的眉头罕见地皱紧了,“太玄乎了。比你姐姐圣心那丫头还要玄乎!那丫头,凡人之躯,硬是仗着那股子轴劲儿,在文明长河里钻了七百七十五次!七百七十五次啊!生生混成了个‘人神’,顶着‘知识与求索的化身’的名头,离那最终的‘真理之门’就差临门一脚……可惜,每次都差那么一口气儿,踹不开。”她摇摇头,满是惋惜。
“可你?”胡三太奶盯着我,仿佛要在我脸上找出命运的纹路,“无名小子,你身上缠着的线,老姨我……看不清楚。小星星能观星命,可她也瞧不见你的路。时间与记忆……这玩意儿飘在天上,沉在河底,攥在手里又像沙子一样流走……你的道,或许压根不在前人踩出来的脚印里。”她长长吐出一口浓烟,烟雾在暖光中变幻莫测,“娃娃,看命吧!老姨我只能说,你这命格,独一无二,是福是劫,全看你自己怎么走,怎么……‘踩’。”
胡三太奶那口浓烟仿佛吸走了洞府里最后一丝轻松气儿,连暖玉的光都显得凝滞沉重。她对“时间与记忆”这条道儿的评价,如同给刚起锚的小船泼了盆冰冷的海水。
我刚想张口问什么,心里的沉重却先一步被一个奇特的存在捕捉到了。
“啧,听听这话说的,” 一个非男非女、带着金属摩擦般杂音的低语直接在我意识深处响起,
是灰烬——那个自称是我666次死亡意识碎屑凝结成的“伴生”器灵。“‘看命吧’?凡人升格者听得耳朵都要生茧了。太奶不愧是积年的老仙家,讲话滴水不漏,就是不够味儿。我来给你翻译翻译,你听明白点儿。”
没等我阻止,灰烬那充满“死亡经验”的独特解说便自顾自地淌了出来:
“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