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的阳光从未闭的侧窗照入屋内,一部分微光顺着帷幔缝隙漏进帐内。薛蕴容迷迷糊糊间抬起手臂遮住了眼,下一秒忽然睁开眼。
身侧亦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她偏过头,刚好撞上越承昀湿润的眸子。
二人俱是一怔。
越承昀显然刚醒,眼神仍迷蒙着,神色淡淡,因而下唇的那道泛红的口子更加明显。
那是她昨天咬的。
薛蕴容艰难地挪开视线。
昨夜吻的难舍难分,不得已,薛蕴容咬了他一口。
当真是鬼迷心窍了不成?
此刻看到这个伤口,薛蕴容竟有些脸热。思及此,她强作镇定,面色上看不出什么,只从里侧绕过越承昀,径自出了床榻。
而身后,榻上的人目光一错不错凝着她的身影,手指抚上唇瓣,眼中充满怀念,嘴角难以抑制地上扬。
*
天光既亮,郡丞府上诸人早已忙碌起来。
侧轩内,卢嫣以手托腮打着哈欠,眼神不住地往廊外瞟。
然而女使依次呈上早膳,她也没有见到想见的那两道身影。
谢寅挥手遣退了屋内的女使,自己替卢嫣装了一碗汤羹、放至她的手边:“别看了,赶紧用膳。我让膳房另备了一份早膳给他们,你就别操这份心了。”
“哎呀,我不是想这个。”卢嫣将汤羹往一旁推了推,有些惆怅。
又等了片刻仍不见人影,她终于丧气般垂下头,饮了一口汤羹,平日里她觉得鲜美的汤羹此刻都索然无味起来,她又向外瞟去。
约莫过了一刻的功夫,廊下终于传来女使引路的声音。卢嫣闻声抬起头,恰好看见跨过侧轩门槛的薛蕴容,兴奋的手臂还未扬起,便瞥见她身后的人。
刚饮进的汤汁还在嗓中,下一瞬,卢嫣难以自控地咳嗽起来:“咳!咳——”
她一边掩唇一边接过谢寅飞速递来的绢帕,目光从越承昀下唇的破口飘过。
这是?啊?竟然真的有用啊?
她昨日不过随口一说!
卢嫣有些恍惚。
略定了定神,她止住呛咳声,视线又移到作无言状的好友身上,忙起身拉薛蕴容入席。
“你还想吃什么?我吩咐膳房再做一些。”卢嫣挨着薛蕴容挤眉弄眼。
俨然是误会的情状。
女使端上早膳的空隙,薛蕴容用眼神制止了卢嫣,小声道:“死丫头,别多想,什么也没有。”
也不知身侧的人听懂没有,只一味的嗯嗯两声应付过去。待薛蕴容带着薄怒要发话时,她却表现出一副无辜的神情。
“这个杏花糕不错,是我府上的厨子最为擅长的,你尝尝。”卢嫣转而夹起碟中样式精致的糕点,转移了话题。
这两人的小动作做的毫不隐晦,越承昀虽然装作没听见,但视线总是时不时落在薛蕴容面庞。见她难得流露出的羞恼神情,灵动的让人恍然以为回到了当年。
越承昀一时间五味杂陈。
看着自家夫人逗表妹的场景,始终默不作声的谢寅终于轻咳一声,将桌案间的氛围掰了回去:“今日承昀可要与我一同拜访严清?”
听见此言,越承昀将视线从对面收回,迟疑片刻:“会不会叨扰了他?我已许久未与严兄往来了。”
“这倒是不必担心。”谢寅放下长箸,解释道,“去岁我初至渤海郡时,他曾向我问过你。”
听见他提及严清曾谈及自己,越承昀心中感慨万分。
原以为在严清眼中,他们只是同院之谊,不然为何严清临行前也未曾告知行踪?可此番看来,或许严清只是没来得及。
“严清住处离这不算远,只是若要拜访,还是尽早启程为好。”
“那你们自己去,我带阿容逛逛渤海郡。”卢嫣匆匆咽下最后一口糕点,开口道。
又交谈几句,便定下了几人今日的行程。
从郡丞府沿街打马,向西行三里,便是严清所住的官廨。
出了府门,拐入属官区,人烟渐稀,越发显得安静。
在有规律的阵阵马蹄声中,谢寅终于开口问道:“你来冀州,是陛下授意?”
越承昀抬眸,见谢寅指尖来回摩挲着,似乎若有所思。
他暗自思忖着,答道:“年前从吴州回建康,陛下便如此吩咐了。”
只见谢寅点点头,似乎只是随口一问,随后转而提起另一件事:“阿容很好,你若有心相守,也试着理解她、理解……陛下吧。”
“到了。”
未等他回复,谢寅已勒马停在一处一楹三间的官廨前。
门房认出了谢寅,立即遣人传讯,自己则是殷勤地上前牵马。
在门房牵马的间隙,越承昀忽然开口:“秋风未起而梧叶先凋,此为四时之序。陛下所行,我当效鸿雁,知寒而南向。至于我和阿容,”他低下头,须臾间笑了,“时日还长,全权在她。”
“谢大人,今日是有何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