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步苏之所以称为蜀中胡商便是因其生母为益州人,与南诏关系密切。
步苏商队两路可行,在前荥便是大商。
元武初年西突厥可汗射罗为其弟所杀,其子默吉归穆,被皇帝封为归义郡王。
步苏为攀附他认其为父,借由其旧部打通北路,三路并举成为往来穆朝最大的胡商。
当年首批骨利干马匹的进贡便有默吉之功,作为义子的步苏自默吉处获知骨利干马特征便不无可能,与步苏合作的傅氏听说过此节亦可能。
萧钺微微敛目。
傅令仪观察他的神情,撸阿狸背毛的手泄下一分力道。
要是自举借势一回却害得傅氏被显王怀疑曾与敌国相通,可就得不偿失了。
两人之间的一疑一解,旁人不知。
只阿狸倒似能听懂人们在谈论它,黑尖豹尾甩了几甩,一双眼在傅令仪和姚昭之间来回逡巡。
虽被主人说蠢笨胆小,但姚昭观这波斯豹却是矫健聪慧,“方才这位闻郎说是它刨出的另一只断手?”
傅令仪指了库狄,“前年步苏又送了这豹奴过来替我管教阿狸,之后便也不时喂它些生食,勉强恢复了些许野性,便对血腥气敏感些。”
她回转脸对项策道:“这位绣衣使恐怕是在何处沾到了血腥气?”
姚昭点头,“之前遇上几个毛贼。”
她说话的时候目光不自觉地扫过傅令仪手中的水囊。
傅令仪握紧水囊,恍然大悟。
所以这水囊是从毛贼手里收缴来的。
她抿了抿唇,目光在萧钺面上徘徊片刻。
好家伙,人家不仅有防备心,还先一步试探过了呢。
面对她的目光,萧钺只是略一挑眉。
这也好,这也好……
傅令仪浅吸口气,乖觉地收回目光。
姚昭打断道:“傅娘子,既然这阿狸鼻子灵,不如就让它带我们找找尸体?方才你说这手掌的主人是男子,且死亡一至两日了?既断手在此处,想必其他残肢离得也不远。”
傅令仪眉头一挑,却又配合地按头示意、嘬唇发令,“我试试啊——阿狸你能闻到别的血腥气吗?带我们去行不行……”
阿狸只是在她身边蹭着不肯走,后脚蹲地一坐,睁大水汪汪的眼睛无辜地看她,湿漉漉的毛发贴在身上,可怜极了。
看它这般模样,谢誉项策等人哈哈大笑,连萧钺也嘴角微弯。
这时先行的两个车夫终于领着几个穿着蓑衣的和尚抬着软轿来到附近,傅闻便打断道,“这豹子不过是养在屋内赏玩的玩物,毕竟不是训练有素的猎犬。方才已经派人下山报官,此处距府衙不过二十里3,一个时辰也足以来回了。明日天亮前府衙官役必能赶到,到那时再牵上几条细犬——”
他话还没说完呢,今日极听不得人说它的阿狸便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不会真有什么发现吧?”项策嘟囔着飞快地跟上,库狄也追着波斯豹跑。
众人一路跟着阿狸来到竹林深处,随处可见碑文和小佛塔,碑文之上皆是佛偈。有些佛塔之前供奉着香烛,虽已被暴雨浇灭仍可闻到土腥气之中混杂的沉檀香。
波斯豹正在远离碑林的一处角落用前爪刨动,将泥泞的土壤翻得到处,项策和库狄居然也蹲着身子跟它一起刨。
傅令仪无可奈何地走过去看了看,暂时还没翻出尸块。
这样大的雨便是真有证据也不易保存,便如同刚才发现的断手一般,她只好先仔细观察一番现场的环境。
突然她低下头,拿过紫言手里的灯笼,凑到一块湿泥边,湿泥里竟是一块小小的未燃尽的黄纸钱。
到佛塔前供香的有,烧祭钱的就罕见了。
她用手帕将这一小块证物捡起,不由地叹了一口气,“我的笨阿狸啊,你不会真成了一只寻尸豹吧?”
她将那方手帕递给萧钺,萧钺垂眸看了,亦回首对绣衣使吩咐,“去帮忙。”
众人忙也跟着一起挖了起来,很快波斯豹的爪下发出的不再是抓在湿泥上的噗叽声,而是一种剐蹭的刺耳声音。
露出的竟是一卷草席,一股子腐尸味难以抑制地弥漫了出来,还有不少蛆虫在里头蠕动。
然而,里头却并不是一具男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