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叫,哗地丢得老远。
“啊!是手!是人手!”
这一惊,人便往下跌,还没等她跌下去,就感腥气拂面,一个热烘烘、毛茸茸的东西凑了过来。
眼前一张血盆大口,上下两排獠牙深深,爪子一压就把她撞翻在地,先前绊倒的那个还没起来,两人跌坐一团。
“啊……啊啊啊啊,救命啊——”连翻惊吓,嗓子都叫劈了,只顾乱蹬手脚,恍惚间听旁边人慌不迭地爬开了,婢子仆妇们惊叫不绝,猛然一个嘶哑的声音力压全场:
“阿狸!阿狸!混小子过来!”
扑在身上的野兽向后缩了缩,嘴巴离张婆子的眼睛远了一些,它耳圆脸小,体型不算大,毛皮上布满斑点,毛脸上还有两道黑粗泪线。
张婆子这才反应过来:
这是自家娘子养的波斯豹。
原本一直被关在笼子里,为了赶去普慈寺才刚被解开来。
嗖地一声,马鞭破空甩来。
阿狸嗷呜低叫,很灵活地向后腾跃而起,落地又退几步。
张婆子瘫在地上扭头去看,手持长鞭的少年赶了过来,一顿抽打,却一鞭也没落在它身上,只激起泥浆碎石乱飞。
这一身斑点毛皮的吃人大虫立在原地,扬脸眯眼看看张婆子,又瞅了瞅少年手里的鞭子,最终还是豹尾一甩,扭头走开了。
持鞭的少年,约莫十七八岁,穿寻常仆役衣裳,腰间还缠着另一条长鞭,肤色深赭,轮廓也刚硬,赫然是个胡人。
他望了一眼正由紫言搀扶着过来的傅六娘,三步并作两步地奔上前拉住波斯豹的项圈,低声呵斥,“笨阿狸别闹了!娘子生气了!”
张婆子看胡人少年库狄制住波斯豹,稍稍卸了些劲,却仍爬不起来,只张开嘴大口喘息。
哪曾想这阿狸是只有脾气的波斯豹。
被库狄这一训斥,盯着张婆子又往前迈脚。只迈出两步,忽又扭头瞟一眼豹奴手中马鞭,喵呜一声,向泥地一刨,泥浆四溅,竟又刨出一只左手来。
惊魂未定的张婆子这回彻底吓晕过去,头栽进泥浆里,溅得满头。
先前丢下她跑开的刘婆子这会儿总算醒过神来,连忙拉了旁人一道,小心翼翼地绕过阿狸把她拖抱到一边。
四下里的人亦仿佛活了过来。
一个中年管事就近跑过去,嘴里斥责道:“胡说八道什么呢?哪有什么人手?库狄还不管好阿狸!”
不想近前看了,真是人手!
还是一双断手,一只渐渐被泥水重新掩埋,另一只被波斯豹叼在嘴里,都只到腕骨,泥浆和残肉都挂在上面。
管事喉间翻涌,跌跌撞撞地后退几步。
“阿狸!不许吃!”傅令仪的声音再度响起。
她已经来到近前,阿狸随口就把断手往地上一吐,硕大的屁股一把挤开撑伞的紫言,到傅令仪身边挨蹭,脑袋勾腰尾巴绕腿,甚是亲热。
冰凉的雨水虽没来得及将厚厚的风氅淋得湿透,也兜头打了傅令仪一脸。
高热的体温被这一激,她猛地打了个寒颤,喉间也反起咽,连忙拍了拍豹头,示意阿狸老实些。
紫言重新将伞举近,一边给傅令仪擦去面上的雨水,一边低头看她身上的衣服。
阿狸方才在泥地里打过滚,现下身上是湿漉漉脏兮兮,皮毛都打缕了,蹭得傅令仪一身泥。
傅令仪没在意这个,目光扫视一圈。
这种山间泥路被暴雨浸透,哪怕没人走过,原本的痕迹也会被破坏,更何况发现碎尸的张婆子本就走在队伍的中间。
泥地上早已满是脚印,她又连翻跌跤,再加上猎豹的足印……
可以说,原始现场几乎全被破坏了。
她走过去隔着手帕捡起两只断手。
雨声之中冷不丁又传来一声唳鸣,穿透层云直刺耳膜。
刚发现了断掌,众人草木皆兵,个个都紧握着武器。
傅闻低唤一声,叫众人保持戒备,手按在剑柄上蓄势待发,快步冲到傅令仪身边。
循声望去,雨幕之中竟有一头翅长足有四尺的黑褐色苍鹰俯冲而下,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势。
阿狸暴躁地龇牙冲着天空发出威呵的嘶叫声,吓到傅氏拉车的马儿争相惊叫,马嘶阵阵,甚至撅起蹄子横冲直撞起来,护卫们艰难地扯住马缰。
傅令仪最里面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湿透,鬓发也被雨水混着汗湿了,发丝一缕一缕地黏在脸颊上。
她嗓子又干又痒,干咳了几声,“阿……”有点破音。
羞恼的主人越发没好气,敲了一把豹头,清了清嗓子,“阿狸别瞎叫,你是能飞还是能咬到人家?”
依偎在她身边的波斯豹委屈似的呜呜呼噜了几声。
傅令仪呼噜呼噜它的脑袋以做安抚——波斯豹善于爬树,其实是能够捕食鸟类的。
她抬头望了眼在上方盘旋的苍鹰。
但……对于阿狸这种捕食经验缺乏的家养小年轻来说,捕食苍鹰还是太超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