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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边回荡着的呼唤,身体的痛强迫着人醒来。

  “司听白?”意识开始回笼,程舒逸艰难地掀起眼皮。

  看着怀中人睁开眼,还叫了自己的名字,司听白的眼眶不受控制地再次泛起泪,她嗯了声,大滴大滴的泪落下,砸在呼吸面罩上:“我在,程舒逸,我在。”

  程舒逸艰难地眨动着眼睛,喃喃道:“你是司听白……”

  失血过多带来的眩晕感仍在,程舒逸的眼前一片模糊,有些分不清眼前是死前的幻像,还是死后的梦境。

  为什麽会看见司听白?

  她不是应该在训练吗?为什麽会出现在这里?

  “对,我是司听白。”不断加深的拥抱,力气大到恨不得将另一个人的血肉就此揉进自己的骨骼中,司听白垂下头回应着:“我是司听白。”

  “我来带你出去了姐姐。”

  感受到怀里人恢复了基础意识,司听白不再多耽误,她尝试着站起,尽管膝盖和手臂都不断渗透着血,数不清的伤口,痛感叠加到极致后反而麻木了。

  早已经精疲力尽的身体此刻需要再背起另一个伤痕累累的身体。

  双腿不受控制地发抖,司听白咬着牙,尝试着挪步往外走。

  豆大的汗滴坠地的瞬间碎裂,火势极速蔓延着,四周已经开始有东西掉落坍塌。

  没有支撑也没有搀扶,司听白就这样踉跄着走出房间。

  此刻,爱人的命。

  落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感受到颠簸,程舒逸的意识彻底恢复了,模糊的眼前也隐约能看见些东西了。

  这不是死后的梦境,因为有一个人比索命阎罗先一步抢到了自己。

  四周皆是被焚烧着的残骸,仿佛随时都会倾倒坍塌的世界。

  垂下眼,便是少女的肩膀。

  自己被稳稳地托住。

  半个月不见,司听白好像又瘦了。

  最初将人带回家的时候,还能看见少女脸颊上的婴儿肥,不像现在,这样紧地贴在一起,能感受到的只有少女的骨骼撑着自己的骨骼。

  认识司听白这麽久,这还是程舒逸第一次在无关情欲的状态下感受着司听白的身体。

  也是第一次看见司听白这麽狼狈的样子。

  这个小孩总是精致漂亮的,意气风发,即使练舞练到脱力也一定要洗澡,衣服只要稍微有一点材质不对,就会过敏起红疹,即使是再平凡普通的衣服穿在她身上,总是会有不一样的感觉。

  她是天生的偶像,完美到无需打磨便足够惊艳四方。

  可眼前这个满身脏污,衣服已经残破不堪的人不再是偶像,只剩下了狼狈。

  后脑勺持续的阵痛,早已经充血麻木的手腕和脚腕,入眼处满是熊熊燃烧的烈焰,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瞬间,程舒逸没有奢望过会有人来救自己。

  她在那短短几分钟里,就已经接受了自己会在这场大火带着遗憾死去的结局。

  自从九年前的那场失踪案的报道,原本幸福的生活被打破。

  程舒逸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过去生活在多麽美好的象牙塔里。

  现实生活中,梦想是最不值一提的东西。

  而金钱比任何东西都重要。

  她需要支付程游历高昂的医治费用,需要不断打通人脉去查找失联的周昭,以及负担起周昭家人生活的全部支出。

  曾经规划好的人生一夜间被摧毁。

  在即将摘下到梦想的瞬间,程舒逸将自己原本该有的幸福人生全部推翻。

  她变得嗜钱如命,变得冷血无情。

  转行当经纪人,进入娱乐圈的理由,只是因为这里来钱快。

  骂名,指责,攻击,程舒逸照单全收。

  她睡最少的觉,最疯狂时一天能连轴辗转三个城市,只为了谈下最高的艺人佣金。

  她行事果决,作风狠厉,她从来不是粉丝口中的什麽公主女王,也不需要鲜花和喝彩。

  她的眼里只认钱。

  这麽多年程舒逸带出来的艺人无数,被粉丝诅咒被艺人背刺,她能抗下最凶狠的骂名最恶毒的诅咒,也能拿到行业内最高金额的雇佣金。

  所有人在程舒逸眼中都不是拥有真情实感的人类,而是可以利用和交换价值的商品。

  她用眼睛去衡量人的价值,用手段去争取最顶峰的地位。

  就算是天塌下来砸在程舒逸的肩膀上,她也会无所谓地扫下残骸,继续往前走。

  她不需要心疼和帮助,也不需要情感和羁绊,她永远将自己放在第一位。

  因为最糟糕的结局也不过是个死。

  可当程舒逸真的已经接受必死的结局时,她被拽回来了。

  感受着司听白的眼泪砸在脸上,少女用瘦弱的脊骨撑起她残破的身躯时,程舒逸第一次体会到。

  被保护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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