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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如何说?”陈树等在院门口,却见人笑成了花出来,不由傻了,“侯爷?”

  任徵咳嗽了一声,正了正神色:“也罢,她既是唤我一声爹,我便是豁了命去,也得替她把想要的都挣来!”

  “啊?”

  “嗯,要挣!必须挣!”

  陈树茫然,却见自家侯爷已经径自走了。

  任徵一夜无眠,第二天大清早就收拾了自己出了门。

  早朝点卯,他天不亮就等在了宫门口。

  三两上朝的人皆是恭敬唤一声侯爷,他端着朝笏一一应着,却是心不在焉,不时往宫门外瞧着,焦急踱着步子。

  “那是谁在打转?”“幸好你有决断,知道来找我。”霍玥急匆匆赶向西北角,一面后怕,“夫人深恨那一位……真叫他们见了面——哪怕没见面,只闹到亲卫眼前,家里罪名就要再加一重了。太后娘娘留下多少情分够用的!”

  江容并不答言,只扶着霍玥赶过去。

  她身体好,霍玥的更不差。两人把余下仆妇丫鬟们落在身后几丈,先赶到附近,便听见一声抽刀声,跟着便是夫人颤抖的怒叱:“真不要命,便接着拦!”

  “快去让人请父亲回来!”霍玥气道,“还有,派人去公主府,无论如何也得把大嫂给找回来!”

  说完,她便冲出去,当头跪在婆母面前:“母亲!母亲三思,使不得啊!”

  “回王爷,是镇国侯。”玄枵回身,“已经转了很久了,像是在等人。”

  萧显想起昨日那躲在暗处的身影,兀自一哂,抬脚过去。

  任徵早已经瞧见人了,不仅瞧见了,心里还跟着犯起怵来。

  好一番心理建设后才逼着自己硬着头皮迎上。

  朝笏都抖了几抖,被他搂紧了些。那时他有几日没合眼,眼窝整个地凹了下去。他又才在边关受了几个月风吹日晒雨打,脸色既青且黑,满面的死气,好像已经是个死人。

  尽管如此,他说这话的语气,也不含一丝犹疑:“一命换一命,其他都不要紧。”

  “我不杀了她,就没人给阿宁报仇了。”他说,“只要我手慢一步,她就会被保下来,任谁都会觉得她的命贵,阿宁的命贱,父皇也会看在皇祖母的情面上网开一面,谁都会劝我看开些,休妻就够了,把她送到佛堂道观就够了,一辈子不让她露面就够了,杀几个奴婢就够了,‘一夜夫妻百日恩’,难道还真要为一个侧妃翻天覆地……谁还会给阿宁报仇?!”

  他狠狠地闭上眼睛,满面的厌弃,不知是对谁:“阿宁的血,只能由她来还!”

  萧显顿步。江容感觉很好……非常好。

  这种快乐,不同于她五岁时新年,看到身怀旧伤的父亲又活过了一年的慰藉,也不同于六岁时被选为霍玥伴读,从此可以领到丰厚月例,让母亲妹妹和自己都过得更好的期待,更不同于“两年后”生下儿子,终于可以从同房里解脱、不必再应付宋檀的疲惫——

  这是纯然在她身体里冲击的潮涌,她暂时忘记了一切——处境、女儿、将来、性命……她的精神便也前所未有地放松了,只感受着身体、感受着自己、感受着萧显……连时间都不去在意快与慢。

  她第一次这样详细了解了自己的身体。主动地了解,而不是努力把所有触感都封闭。

  原来,生在人世,她这副躯体,她这个人,可以只为自己快活。

  一切结束,萧显并未抽离。

  夜愈发静谧。阁外空旷,风止树静,阁内只有两人缠绕的呼吸。

  江容不想结束美梦。

  可萧显随意抚摸着她的脸,指尖把玩她散落的鬓发,发出一声暧昧的低音,似在催促,她只能睁开眼睛。

  “想和我走?”看到女人眼中快感未去的薄雾,萧显满意问。

  “想!”江容回答得不假思索。

  她不顾疲惫撑起身体,在萧显意味不明的目光下,用尽自己最大的决心祈求:

  “愿殿下……带我走。”

  “‘愿’。”萧显轻飘飘抓住了这个字。

  身前这女人不可能不愿意和他走,——萧显从她第一次回应就确认了。但换一个女人,在宁死也想逃出康国公府的时候,求他的用词应更直白,比如,“求殿下带我走”,再比如,“只求殿下给我一席之地容身”,而不是用这个更多诉说了她自己意愿的,“愿”字。

  他探寻的兴趣只持续了一两个呼吸——或许更长一点。

  “也好。”他无所谓地说。

  这夜还长。

  对上一张笑得些许夸张的脸。

  “……”气氛急转直下,空气比之方才还待要稀薄上几分。

  江容简直不可置信,怎会有这般的人?!

  简直!简直是——这哪里是问她意见,简直就是在明晃晃地叫她知难而退。

  说是威胁也不为过!

  沉吟半刻,心下几乎瞬息把所有的结果又盘了一遍,江容觉得,这事还是作罢的好。

  想拿到昱王的字不打紧,左右还有寒崇这条退路么不是。

  还是先紧着眼下才是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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