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上钩

  6.

  接下来的路程里,陆宴回一直都在打电话,在英语意语之间来回切换。

  沈郁棠并没有刻意去分辨他谈话内容,慵懒地靠在头枕上,从后视镜里偶尔看他一眼。

  工作时候的陆宴回和不工作完全就是两个人。

  车窗外掠过的景色投映在他的侧脸,光影交错间,衬得他下颌轮廓越发分明。

  低调却质感极佳的镜框下,是沉静不迫的眼神。

  有时他也会在没有说话的间隙,捉住沈郁棠从后视镜投来的视线,然后微微眯着眼睛对她笑一笑。

  直到终于快到市区,他才挂断了电话。

  “抱歉。让你等这么久。”他说,“最近一个并购项目出了一点小问题。”

  沈郁棠摇头说没关系,表示能理解。

  反正她也并不想和他说太多话——保持神秘,多说多错。

  接近凌晨的佛罗伦萨,街头终于归于寂静。

  昏黄的路灯下,车辆寥落无几,没花多久车子就停在了公寓楼前。

  沈郁棠租的公寓是一个不大的单间,公寓楼看起来破破旧旧的,简直像从文艺复兴时期的油画里抠出来的。

  因为临近学区,为了能在清晨多睡一会儿,她宁可承担比郊区高出快一倍的房租。

  更别提公寓的网速,慢得堪比中世纪的信鸽。

  “你住在这个街区吗?”

  陆宴回将车停靠在路边,转头看向沈郁棠,话里透着一丝迟疑。

  这兴许是他见过最狭促的住处了。

  但沈郁棠并不会因此自惭形秽。

  她与他之间有着巨大阶级鸿沟,这本来就是无法遮掩的事实。

  没什么好羞于承认的。

  “这里离学校近,方便一些。”

  “那这边安全吗?”

  话出口后,陆宴回似乎意识到自己问得唐突,旋即补充道:

  “我是说,邻居……”

  “邻居也不错。隔壁是位老太太,除了偶尔喜欢在早晨唱歌剧外,没什么别的奇怪癖好。”

  陆宴回会心一笑,“那就行。那,你快回家吧,早点休息。”

  他说完这话,双手仍然随意搭在方向盘上,并没有立即告别的意思,反而在昏黄车灯的微光中偏着头,静静望着她。

  沈郁棠看得出,他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只是那一点暧昧的犹疑,被藏进了轻微的喉结滚动里。

  他的视线几乎胶着在她的唇上,有那么一瞬像是动了念头,要不要借口“上楼喝杯咖啡”再多待片刻。

  夜风吹来些许躁动。

  就在这沉默凝滞的空当,突然响起皮质座椅与衣料摩擦的窸窸窣窣声。

  陆宴回倾身,倏尔凑近了沈郁棠。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被拉得极近。

  沈郁棠甚至能看见自己小小的影子,倒映在他深棕的瞳孔里。

  两人的呼吸纠缠、交叠。

  可陆宴回并没有继续进行下一步的动作,只是垂眸盯着她的唇。

  就在沈郁棠以为他会吻过来的时候,他伸出手指轻触到了她嘴角。

  那里,沾着一点吃奶油卷留下的浅淡痕迹。

  温热的指腹拂过她的唇瓣,些许粗粝的触感勾起一阵难以言说的酥麻。

  沈郁棠一怔。

  陆宴回已收回了手,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

  “沾了点奶油。”他说。

  “谢谢。幸好只有你一个人瞧见了。”沈郁棠对他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很快转移了话题,

  “不过我今天确实累了,得赶快回去洗个澡,明天还有课呢。”

  她知道陆宴回想听的不只是这句,但她已经利落地推开车门。

  风从夜色深处吹来,扬起她的卷发,在斑驳的路灯下晃出几分昳丽的倩影。

  她没有多看陆宴回的表情,只在下车后回头轻轻说了句“晚安”,便头也不回地走进那栋老旧却温馨的公寓楼。

  陆宴回的指尖还残留着她唇边的柔软。

  他坐在车里,一动未动。只透过挡风玻璃看着那道彻底消失在楼道的身影,眼底像被夜色慢慢侵染,愈发深沉。

  .

  啪嗒。

  沈郁棠回到小屋,抬手开了灯,疲惫地将高跟鞋随手一扔,打着光脚走到沙发前,一头栽进去大咧咧瘫了。

  穿礼服和高跟鞋实在太累人。

  但能把《情欲之诗》的授权弄到手,还得到了陆宴回的微信,这些苦也没算白吃。

  不过就他目前的表现来看,他对她,顶多算有好感,远远谈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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