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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卧室收拾资料,一会儿去机场,”管家无声叹气,“纽约那边出了大乱子,夫人很是着急。”

  “怎么现在才走?”

  按照贺安清的性子,在总部集团初现端倪就会有所动作,不会等到今天东窗事发才匆忙赶回。

  管家再三犹豫:“夫人昨天下午就要乘私人飞机出国,没想到大小姐来了趟月离港,耽搁了。”

  贺米不会轻易让贺安清出国补救,她没本事囚人,但她有的法子缠人,堵的贺安清错过已经申请好的私人飞机航线,不得不延迟回纽约。

  贺绅微微颔首,走进前厅。

  厅内没有一丝人气,鞋面踩着光洁地板上的回响,由远及近。

  坐在沙发里的女人动了动:“舍得回来了?”

  即便受挫,贺安清依然挺直腰背,穿着旗袍,戴着祖母绿的玉镯,捧着杯盏的姿势雍容温雅。

  “贺米昨天来过了?”

  “她不认我这个母亲,来月离港能做什么,你不知道?”当然是来冷嘲热讽,笑话贺安清聪明反被聪明误,自己忙着回国逼迫贺绅联姻,却疏忽了贺家那边一群野心勃勃夺权的小辈,现在好了,赔了夫人又折兵,她活该。

  贺安清吹了吹热茶:“你今天来,也是要学她?”

  “来看看您。”

  浅浅淡淡的四个字像是一击大锤粉碎平静,贺安清强撑的冷静破了功,握住杯盏的手指猛地用力,起身,一把将热茶摔了过去:“白眼狼,贺米且不说,你是我苦心栽培几十年的儿子,到头来倒是你反咬我一口。”

  玻璃摔个粉碎时,这个坚硬如铁的女人倏地红了眼角。

  “逆子!”

  贺绅弯腰捡起破碎的杯盏,静静地盯了会儿:“妈。”

  近乎凝固氛围忽然被搅了搅,某个瞬间,像是听见了很久以前少年略带笑意地喊了一声“妈”,这个称呼消失太久太久,久到贺安清甚至记不清贺绅到底是什么时候改叫她母亲的。

  “十七岁,您摔碎的那把枪,是我觉得我唯一活的像个人的信念。”贺绅把玩着杯盏走近,“我一直记得,一直。”

  最后两个字时仿佛咬碎了恨意。

  “三十岁的时候,我好不容易找回了那把枪,她让我重新活了过来,可是您再一次想把她摔了。”贺绅握紧掌心的残缺杯盏,刺破皮肤,溢出鲜红刺目的血,“一次又一次。”

  十七岁的少年,永远失去了那把寄托所有的枪。

  三十岁的贺绅,不可能再次失去承载一切意义的朱伊伊。

  贺安清不可置信地红着眼问:“你恨我?我是生你养你的母亲,你为了这么一个女人恨我?”

  “是!你是我的母亲,血缘关系一辈子无法解除,只要您活着,我跟贺米都不会推辞赡养您的义务,但是——”停住,泄露出来的微末脆弱被贺绅很快收回,他将染着血的杯盏放回桌上,转身往外走,“其他的,以后就当陌路吧。”

  来时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坚硬的石头好像也裂开了一条缝,贺安清突地弯了腰,苍老十岁般哑着声:“还回去吗?”

  “贺米今年在京城买了两套别墅,一套是她自己的,以后她会在京城定居,另一套送给我和伊伊做婚房。”

  贺安清闭了闭眼。

  自此再不相见-

  得知贺绅去了月离港的时候,朱伊伊刚选完两张电影票。

  最近上映了几部萌犬题材的影片,有一部类似忠犬八公备受好评,凌麦在微信给朱伊伊甩来一个链接,标题是“最适合情侣/夫妻看的电影”,说昨天她姐姐姐夫看完回来直呼给力,让朱伊伊跟贺绅抽空去尝试尝试。

  仔细想来,她和贺绅一起看电影的次数不超过三根指头。

  一回看到中途临时要开会,走了;第二回贺绅面无表情地看完,朱伊伊兴高采烈与他讨论谁是凶手时,才发现这狗男人两个小时都在想投标;第三回是在分手前的一星期,他出差回来,两人小别胜新婚,看电影时一句话没说,但一直牵着朱伊伊的手。

  这几天朱伊伊偶尔走神,想着,如果当初没有贺安清打来公寓的那通电话,没有告知贺绅联姻以及利用她的事情,他们之间最终会走向哪里,走多远……他会不会真正爱上她。

  不知道。

  没再乱想,朱伊伊手快地抢完最佳观影区的票,付款完,家里的门下一秒从外面推开。

  一晚未见的贺绅出现在眼前,今天没上班,他穿得休闲居家,拎着一盒点心站在玄关:“伯母不在家,我来陪陪你。”

  男人脸色平淡,语速温润,没什么异常。

  可朱伊伊就是觉得哪里不对。

  眼神来回扫视贺绅,最后定格在他一直放在口袋里的左手,她不动声色地起身,明知故问:“买的什么?”

  “给你填肚子的水果蛋糕。”

  她“噢”了声,作势要去接,又蓦地转了个弯,一把扯出男人藏在衣服内的手,掌心包了一层白色纱布,散发着浓烈的消毒水味,朱伊伊眼睫颤了下:“怎么弄伤的?”

  小姑娘的敏锐度超出贺绅预料,他稍怔,淡笑着回:“刚从老宅出来,跟贺安清见了一面,我有些失态,不小心弄伤了。”

  她抿唇,垂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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