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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鬼未死,妖魔丧命。
这有违天命。他心头猛然一跳,手中斩妖除魔的春秋剑大亮,蠢蠢欲动。
她也正在此时,嗅到他的气息,抬头朝他看来。
血海骨山之上,她长发披散,瘦削苍白,形如女鬼,只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藏着要把一切燃烧殆尽的火焰。
他轻垂长睫,心头微烫。
平生第一次避开了一个人的目光。
仙山教诲,有违天命者当斩。可他此时将春秋剑牢牢按在剑鞘之中,平静无波数百年的心绪起了涟漪,又自涟漪中生出了一丝私心。
“你想随我出去吗?”他轻声开口。
他看得出来,女子如今已是强弩之末。
恶鬼一直待在九幽之中,体内积攒的妖魔煞毒已经到了极致,若再不出去,怕也无多少时日可活。
女子眸中尽是警惕,凶性未散,并未立即答他,只朝他呲了呲牙。
她浑身浴血,一双眼睛又大又亮,哪怕是什么表情也没有,也自带森森鬼气,让人不敢小觑。
可她偏偏却像只幼兽一样,面无表情地对他呲了呲牙,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的,反倒是叫人看出一股稚气。
他眉眼下意识一展,随即又习惯性地强行压制下去。
女子却因此褪去了戒备。
“你…会…护…我吗?”
她说话少,口齿尚不清楚,问起话来也是一顿一顿的。
“我会护你。”
他迎着他的双眸,一字一句答得格外认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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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好啊。”
镇妖塔上,女子的长发已经被楼砚辞编好,听着楼砚辞谈起当年之事,女子也有些感慨,“那个时候,我连话都还说不清楚呢。”
“好在如今都已经熬过来了。” 女子笑得很开心,朝着楼砚辞张开手,“幸好遇见你了呢,砚辞。”
楼砚辞顿了顿,还是伸手将女子揽入了怀中。
女子浑身冰冷,带着夜风的寒凉,不似活人。
“明明已经识破,怎么还是自投罗网呢?” 女子靠在楼砚辞的颈侧,似是情人低语,声音渐渐低沉模糊,化作一团黑色雾气,“我还以为你会一剑捅穿我的心窝呢,就像你当初杀了叶南徽那样。”
“你杀了多少次来着?”
“让我数数。”
“一、二、三……”
心魔再度化形,这一次女子脸上没了生机勃勃的笑意,脸色死灰一片,心口处一个大洞,唇上带血——
“啊,你杀了我十二次呢。楼小仙君。”
阵外,嗖的一声——
随着一道飞矢穿过,眼前的心魔霎时化作烟雾消散。
只留余音——
“你杀了我十二次呢,楼小仙君。”
鲜血大口大口呕出,楼砚辞半跪在地上,脖颈上的青筋崩起,眼前一片血雾。
“孽徒!还不速速清醒吗?!”
江岸上,斥骂之声破风而来。
是山主,终于还是来了。
楼砚辞酿跄起身,阵法散出的红光已经遍布江面,无人敢接近,只有大乘期的山主还能以破魔箭破开阵法,试图斩杀他的心魔。
清醒?楼砚辞目光之闪过讥讽,这世间没有人比他更清醒了。
心魔被一箭洞穿,生出了惧意,化作一团黑雾,怯懦地躲在他的身后,趴着他的背,不敢探头张望,只是终究是魔气显眼漏了马脚。
阵外,见一箭未成,山主眉眼冷峻,便又搭弓,箭矢直指他的心窝。
“不必如此麻烦。”楼砚辞挥手将黑雾攥在掌心,稍一用力,那团黑雾便湮灭成微不可见的尘烟,消散在寒风之中,“师长,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心魔一时湮灭又如何,只要他还被困其中,心魔便会春风吹又生,永不寂灭,他也得不到解脱。
一语落地,原本已经被掐散的心魔又已极快的速度成型,匍匐在楼砚辞脚下。
江岸边上,山主远远看清此景,脸色不由铁青,看着自己的得意弟子,又惊又怒:“你的心魔…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楼砚辞自拜入仙山,一言一行无不恪守山规,修炼、破境、斩妖除魔……除了四百多年前,从九幽带回那个恶鬼,从无出格之处。
“从我杀了她开始。” 楼砚辞声音很轻,话出口时,又呕出一口鲜血来。
“杀了谁?!” 山主眉毛拧作一团,想到楼砚辞心魔所化形的模样,忍不住厉声斥责,“那个恶鬼?是她自己饮下断肠红之毒,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你清醒些!!”
楼砚辞失去了说话的欲望。
他们还是一无所知。
自然也不会知道希望被一次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