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滴答、滴答……滴滴答——
每一滴都裹挟着彻骨寒意,却让他如释重负。
数百年的沉疴,仿佛随着血液流逝,连呼吸都变得轻快起来。
“终究……走到这一步了。”
楚山河转头凝视着铜镜,鬓角黑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那张本应垂暮的面容,此刻竟浮出几分久违的生气。
他指尖抚过眼尾细纹,喉间泄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喟叹。
“孤,还要再活五百年。”
突然,铜镜表面,忽然泛起一丝涟漪。
起初,只是细微的波动,像是微风掠过水面。
可下一秒——
“滴答……”
一滴黑血,从镜面渗出,缓缓滑落。
楚山河瞳孔骤缩。
镜中的倒影,竟开始扭曲、蠕动,如同被无形之手揉捏的面团。
渐渐地,轮廓成型——
一张森白的鸟嘴面具,破镜而出!
尖锐的长喙如刀锋般刺出,几乎抵至楚山河的鼻尖。
面具后的双眼,没有瞳孔,只有惨白的眼白,冰冷地注视着他。
“什么人?!”
楚山河暴喝一声,掌心凝聚玄冰寒气,猛然劈向铜镜。
“咔嚓——!”
镜面应声碎裂,万千碎片飞溅。
然而——
每一块碎片中,都倒映着那张鸟嘴面具。
每一片,都在无声地……凝视着他。
楚山河霍然坐起,衮服已被冷汗浸透,金丝龙纹在湿透的衣料上如蛇扭曲。
“滴答……”
一滴冷汗自额角滑落,坠在龙榻上,瞬间凝成冰晶。
他僵硬地转头,铜镜碎片散落一地,每一片都映着他惨白的脸。
那些碎片中的自己,
依然保持着惊坐而起的姿势。
“还是……梦?”
沙哑的声音在空荡的寝殿回荡,尾音被更漏声吞没。
“王上又魇着了?”
烈焰妃自帷帐间探出皓腕,寝衣下微隆的弧线泛着淡淡赤纹。
她执起金丝牡丹绣帕,拭过楚山河眉梢凝结的冰晶,似早已熟稔这般寅时惊梦。
“什么时辰?“
楚山河拂开绣帕望向棂窗,其实无需应答,殿外星河未隐,梆子声刚敲过四更。
这具被寒毒侵蚀的躯体,总在寅时准时惊醒,仿佛血脉里嵌着更漏。
最近,梦境更是愈发频繁,千年往事在识海里翻涌。
就像今夜那般,那本该湮灭的记忆,此刻却清晰如昨日。
“哎——”
一声叹息惊落帐外香灰,似大楚将陨的星火。
楚山河余光掠过烈焰妃的腹部,玄色寝衣下那抹隆起,是他第一百七十次希望。
赤焰圣体,应该能承继玄冰寒毒,可前车之鉴犹在眼前——
世子有才,时日也不多了,若不出意外的话,将会先自己而逝的。
在千百年以来,上百位孩子都是这样走的,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早已在轮回中让他彻底麻木。
每一次希望,最终换来的,不过是新添的一根白发。
在铜镜里,映出他披衣而起的身影,尽显垂垂老矣的苍老,鬓角黑晶闪烁光芒,如垂死前挣扎的萤虫。
阿项,时间不多了,要对不住了!
楚山河在心里念叨着,步履沧桑迈过门槛时,殿外候着的白面太监,已捧着玉盘趋步跪迎,玉盘上两道符箓明灭,恰似他摇曳的命灯。
“何时传讯?”
楚山河眸光骤亮,精神不觉的一震,千里符的灵光闪烁,映着他眉宇间的希冀。
“寅时一刻!”
白面总管话音未落,青紫色符箓掠起,在楚山河掌心燃起幽焰。
火焰裹挟着鬼影天将的密报,如北漠罡风灌入识海:
“王上,西楚霸王战败,遭霸王血液反噬,现被九螭寒髓镯所制,疾风天将正押赴巴国,五日后可至楚河。”
“败了?”
玄色衮袍无风自动,殿内烛火齐齐暗了一瞬。
楚山河眉峰微蹙,眼底寒芒乍现,虽在意料之外,却仍在掌控之中。
“南阳门与北冰谷四人临阵脱逃,致使围剿无极真王……功败垂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