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超英听得身上一阵阵发冷。
此时,偏心具象化。
之前所有人骂他的话在他的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回响。
少吃一碗饭,少吃一块肉,他不觉得偏心,因为他是大哥,应该让着弟弟。
父母亲让他一个月交二十五块供养弟弟一家,他不觉得偏心,因为他是大哥,应该护着弟弟。
但是挤自己大儿子的钱全部给小儿子就算了,还要算计他,真令他心寒啊!
更重要的是,现在还不仅仅是钱的事。
他的父母居然盼着他离婚。
当然,这世上也有盼着儿女离婚的父母,那多半是因为自己的孩子在婚姻中过得不好,希望他们能脱离走向新生。
而他的父母盼着他离婚,是因为怕他的妻儿花他的钱。
他的离婚是为了弟弟有更好的婚姻。
这就是他的价值所在,真是太可笑了。
他没了家,更是会依附于这唯一的亲情,然后心甘情愿地为他们付出所有,换一声“孝子”。
以后,他的钱,他的房子,全部都是弟弟的。
父母亲一死,他一无所有,这个好弟弟会像自己对他那样对自己吗?
结果是显而易见的。
庄超英轻轻地退开,出了家门,坐在巷子口的台阶上吹着冷风,可是这会儿他已经丝毫不觉得冷了。
更冷的是他的心。
他一坐就坐到天黑。
庄母却没有出来找一找,看一看,问一问。
庄超英想,如果是庄赶美到点没有回家,父母应该会急死吧!
这么久了,恐怕已经开始满大街去寻找了。
庄超英自嘲地笑笑。
从小就知道父母不爱他,所以他拼命读书、听话讨好着父母,就想多得到一点爱。
几十岁了,才知道无论他怎么做,都不可能得到父母一丁点的爱。
他站起身回家才知道自己都冻麻了,手和脚都不太听使唤,走得跌跌撞撞,几欲摔倒。
经过的邻居看到他如同看到臭虫一样,唯恐避之不及,连伸手帮忙的都没有。
庄超英好不容易缓了过来,进了家门。
庄母话语倒是关心的,她问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但是却没有动手煮饭的意思。
庄超英定了定神,只说写点东西挣钱一不小心时间就过了,路上自行车坏了还修了半天。
两人都轻言细语,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但此时两人的心境已经不同。
一个幻想着当小卖部老板,一个已经没有任何幻想。
晚上,他如常做了饭、写书、睡觉。
第二天一早,他又背了包出门,庄母问起,他就说趁着图书馆还没有放假,再去看几天资料。
白天,他去银行把存的一千五百块钱都取了出来,一直在图书馆待到闭馆。
身上揣着这许多钱,庄超英不敢回家也不敢在路上晃荡,但是他知道只能等晚上了才能来找朱秀玉,在岁华楼人多眼杂,不方便谈话,而且他更担心钱。
如果下午给朱秀玉送了钱,她还得做事,钱不安全,就算在楼里安全,她回家也很晚上,拿着那么多钱回家更不安全。
他不知道,岁华楼每天的现金都不止他这点钱。
所以,他去了十中。
不管怎么样,他在办公室里是安全的,直到时间差不多,他才骑着自行车往家里去。
他和朱秀玉说这些话时声音有些颤抖,但他在克制着,也许是没想到有一天自己在朱秀玉面前会这么不堪。
但是,他不得不把自己的伤口撕开来向朱秀玉展示诚意。
这一回,他实在是不想让父母得逞。
朱秀玉什么话也没有说,就静静地听着。
“所以,请不要拒绝这笔钱。”庄超英一字一句道。
朱秀玉轻轻叹一口气。
“你想成我利用你也好,当可怜我也好,只要你收下就行。”庄超英第一次在朱秀玉面前这么低三下四。
他以前在朱秀玉面前都是有优越感的,她一个没有工作还带着个儿子的寡妇,说实话他是看不起的。
但是现在,他知道是朱秀玉看不起他了。
朱秀玉想得清楚,此时十分冷静地答:
“我收下了那我就是又一次被你推在了前面,你知道我会有什么后果吗?你妈到岁华楼泼一撒,把你爸往岁华楼门口一扔,你知道我们楼里的损失会有多大吗?可不止你给的那点钱。
你也不是给我钱花,是给了一块烫手山芋给我。
我看,你是怕以后每个月要用工资给他们进货,所以才这么干的吧,然后一句话‘给朱秀玉了’就把事儿都推得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