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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 />   冬季凛冽的晚风钻进来,梁初楹想借着这点风把头发吹干,就一直坐在那里,是睁着眼的还是闭着眼的,是脑袋空空还是心烦意乱,梁聿不知道,因为他已经快睡着了。

  只是呼吸之间一直充斥着很淡的洗发水香味,像是跟风缠在一起了似的。

  梁聿的睡眠一直以来都不太好,夜间多梦,回回都睡不安稳,早上也醒得早,睁开眼睛的时候察觉到自己剧烈的喘息,每次坐起身以后却又什么都不记得了,只知道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梁初楹还没醒,背过身子睡在另一头,长长的头发铺洒开来,有几缕挂在耳朵上。

  梁聿突然回忆起昨天在院子里,她温声跟果果说话时,头发飘起来,空气里散着淡淡的水果香。

  鬼使神差地,他伸手碰了一下她的发尾,已经干透了,不过被风吹得有些发凉。

  兴许是听见了动静,梁初楹动了动脖子,他抓住的几缕头发就从指缝里划过去,最后完全脱离。

  她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眼睛半睁不睁的,揉着自己的脖子,像是没怎么睡好,明明自己才是那个刚睡醒的人,却急急忙忙催促起梁聿来:“醒了就快下去,这里时间流速不正常,睡一觉起来,孙福生老得牙齿都得掉光了。”

  梁聿盯着自己的手发了几秒的呆,然后从容不迫地套上自己挂在椅背上的黑色羽绒服,把拉链拉到头,对着大开的窗户吹了几秒的风。

  额前的碎发像蝴蝶一样飞起来,梁聿轻轻眯住眼,浮起的那点冷汗被吹干,他艰难地回忆着自己到底是做了什么梦。

  梁初楹看他跟个佛祖一样岿然不动,幽幽道:“你难不成每天起床以后还要对天做一次祷告!”

  “对啊。”他懒洋洋的,“走投无路的人只能求神佛庇佑。”

  梁初楹多看了他一眼,没有接这句话,偏头岔开了话题:“快点洗漱吧,我们尽早出去吧,你还想在这里待一辈子不成!”

  时间的步调确实乱七八糟,一夜过去,外头的街景都不一样了,路上落了一层枯黄的叶子,应该是被大风刮下来的。

  灰色的砖瓦上到处挂着皱巴巴的横幅,写着千禧年好,举国欢庆新世纪,但那横幅看上去已经挂了挺久了,边缘都破掉了,梁聿猜测现在应该已经二零零几年了。

  孙福生这个时候依旧住在原来的职工大院里,依然是领着孩子回家,只不过上次牵着女儿果果,这次是已经上高中的小儿子。

  梁聿的视线追随着他,这场面渐渐与记忆里重合,孙老头那天把饥肠辘辘的他领回家时,也是这个样子的,走路的时候左脚有点跛,腰弯着,手里拎着两个没热气的包子。

  老头说,天黑了就要回家,那时候只有梁聿自己知道,有的人啊,天亮了也回不了家。

  日记不再出现新的字了。春节当天,梁聿戴着口罩,兜上羽绒服的帽子,踩着雪堆去了梁初楹说的那个医院,因为是过节,来探亲的家属也比平常多一点,都顾念着要给生病的亲人一点节日关怀。

  医院楼下还有推着铁皮做的小推车卖饺子的,冰天雪地的,戴一双厚手套,炉子上烧得热水汩汩向上翻卷着蒸汽。

  梁初楹说她只知道是这个医院,但是具体是哪个病房就不是很清楚了,梁聿沉默地凝视着她,连话都不想说了。

  估计她也是有点心虚,又一个劲儿地往他衣领里钻,被兜在他腹部,还变热了一点,像个暖宝宝。

  梁聿低头看了自己稍稍鼓起的腹部,又缓缓移开了视线,嘴里轻声念叨着:

  “……够了,真是没辙。”袁生本就是计划好去跳江的,死之前已经写好了遗书,与他珍爱的两条鱼尾放在一起,揣在口袋里。

  得知他的死讯以后,梁初楹从奶奶家赶过来,大哭一场,医生把那两条断掉的鱼尾交到了她的手里,他在世界上就只剩下寥寥几句报道上的言辞。

  “我们因何而毁灭

  家庭、社会,到底是什么摧毁了我们

  是谁,烧光了我生长痛的骨骼!”

  因为来这世界一趟根本没有得到什么值得托付的东西,他的遗书很简单,他什么也带不走,也什么都留不下,于是纸上只有言简意赅的几个字。

  【笼中鸟,何时飞。】

  袁生。

  你没能生。

  从此,无灾无梦,无死无生。

  是个撒泼耍赖的赖皮鬼就算了,连捉起来揉搓一顿都做不到,只能给她当狗一样驱使,还不能抱怨,不然她就生闷气,躲在不倒翁的壳子里不出来。

  梁聿只能从住院楼慢慢往上逛,迅速扫视着每一间病房门口挂着的牌子,寻找着梁初楹的名字,终于在三楼的挂牌上看见了“梁初楹”两个字,只不过门是紧闭的。

  他才刚在门口站了不到五秒,就听见身后有人询问:“是梁初楹家属吗!”

  穿白大褂,胸前的口袋里别着一只圆珠笔,胸牌上写着名字,叫“曹禺”。他手里拿着册子,看上去是医生,估计昨晚上值班过,头发是凌乱的,下巴冒了短的青色胡茬。

  梁聿张了嘴,面不改色地扯起谎来:“是她朋友,听说出事了,想来探望一下。”

  曹禺觉得疑惑:“她都躺了一年了,你现在才知道她出事了!”

  “之前在外地上学,一直没时间,过年放假了才能回来一趟,今天立马来了。”梁聿圆谎圆得也快。

  曹禺又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大抵是看他模样年轻,确实跟梁初楹的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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