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才明白,这里所谓的出租车飙车,根本不是带你体验什么刺激人生。
他们的真正目的,是想把乘客从飞驰的车厢里甩到大桥底下活活摔死。那些司机一个个都是恶名昭彰的恶魔、吸血鬼或者其他鬼怪,每一个都身怀绝技,手段阴狠。
而大桥下不是普通的河流,而是一个巨大的黑湖,湖水漆黑、冷冽,里面盘踞着无数吃人的怪物。每当有倒霉蛋被“甩”进水里,那些湖怪就会发疯一样争先恐后地爬上岸,把落水者的尸体扯碎撕烂,直到只剩下一堆惨白的骨架。
而这些骨架,则是那颗巨大头骨的食物。那头骨无比嗜血贪婪,每天都会派出手下的出租车在大桥上“接客”,只要有肉送上门,它就以最快的速度冲来开餐,大快朵颐。只有等它满足之后,头骨才会沉寂一阵,化为一堆白骨。
只是近几年不知道什么原因,湖怪越来越少,头骨进食的机会也变得稀稀拉拉,鬼城的气氛也因此越发诡异。
我不由得思考起一个更大的问题:现在头骨没了,那个什么潘先生会不会因此发怒?
抬头望去,天空一片漆黑,连星辰月亮都不见踪影,只剩下一层厚重的乌云将天幕牢牢盖住,阴沉得让人喘不过气来。远处有团黑色烟雾升起,缭绕着扩散开来,那就是鬼城的方向。
大桥的尽头悬着一块巨大的告示牌,斑驳的铁链把它吊在半空,上面用红色颜料涂抹着一排美丽欢快的大字:
“欢迎来到鬼城,愿您能走好下一个旅程!”
看到这行字,我背脊发凉,只觉毛骨悚然。四下环顾,桥墩上挂满了颜色暗淡的灯笼,昏黄的光亮在夜风中摇晃着,。不远处,马夫把马车停在路边,点燃一支雪茄,悠哉地站在栏杆旁抽烟。他似乎并不着急,反而像是习惯了这一切黑暗和怪诞。
我顺着石阶走到一座桥墩旁,伸手摸了摸那冰凉粗糙的石柱,那感觉就像触碰到刚死去没多久的尸体皮肤,冰冷、僵硬。低头看去,桥墩下方生满了锈迹斑斑的藤蔓植物,它们密密麻麻地缠绕着石柱,有的已经穿透石头,生出许多青绿色的触角,在夜色里扭动蠕动,像一条条细小的蛇,让人浑身发毛。
马夫抽完烟,慢慢走回来。他的目光在我的手和桥墩之间来回扫视,眼神里的疑惑越来越重,但他终究没有多问,只是冷冷地瞥了我一眼,又回到了马车前,一副什么都没看见的模样。
过了一会儿,马夫甩了甩鞭子,马车又缓缓启动了。铁轮碾过石板,马蹄敲打在铁轨上的声音单调而沉闷。
我靠着棺木的边沿,只觉得整个人被夜色包裹着,脑子空空的。马车终于穿过了大桥尽头,那一层密不透光的乌云渐渐散去,夜空里重新露出了星星和明月。可这星光并不温暖,冰冷得像刀锋,悬在天顶上,也在冷眼旁观着这座城市的荒唐。
正当我以为能稍稍喘口气时,马车前方的铁轨上传来轰隆隆的震动,迎面驶来一辆老式火车。铁皮车厢斑驳发锈,窗户里探出一张张死白的脸。他们一个个脸上带着诡异而僵硬的笑容,眼睛里没有半点光彩,全都死死盯着我的方向。
我已经麻木了,甚至不去怀疑为什么大马路上会出现铁轨了。
火车里的人开始骚动,他们拥挤着朝窗边涌来,像是想要冲出车厢,跳到我这边来。每一张脸都像在无声呐喊,那扭曲的嘴角让人越看越心惊。
我顾不得许多,赶紧把自己藏进座椅下的阴影里,蜷缩成一团,努力屏住呼吸。
就在这时,马夫也跳下了马车,他仰头举起双手,口中发出一种古怪的呜咽。那声音在夜风里回荡,像是在祭祀、又像是在庆祝什么恶意的仪式。
我浑身冰冷,脑海里只剩一个念头:绝对不能死在这里!可骷髅马就像完全看不到那火车一样,反而加快了速度,铁蹄砸在轨道上,马车风驰电掣地冲向前方。
眼见火车距离越来越近,近得我都能看到车厢里尸体眼里的死寂,我拼命用拳头捶打车门,试图打开它,可那门就像焊死了一样,根本纹丝不动。
心里惊惶到了极点,我索性不再管什么体面,四肢并用,疯狂扒拉门缝、玻璃、车窗,指甲都快折断。骷髅马和火车之间只剩下二十米,十米,五米,只要再往前半秒,必定是玉石俱焚!我吓得整个人都快发疯了,后悔当初没选个靠谱点的“出行方式”。
“啊啊啊啊啊啊!”我的脑子彻底乱了套,冲着车门拼命嚎叫,“放我出去!我要活着!开门啊!!”
可是,喊声很快被迎面呼啸而来的风压淹没,那股力量撕扯着我的耳膜,疼得我几乎昏厥。
哐当!车门突然咔哒一声弹开了。骷髅马像是察觉到什么异样,前蹄高高扬起,整辆马车在铁轨上猛地一斜,重心剧烈晃动。我来不及多想,抓住时机拼尽全力往外扑,跌跌撞撞跳出车厢。
我刚落地,就听见马车后方传来一阵“咝咝”怪响,只见残破的马车下忽然冒出一股股白烟。骷髅马慌张地挣扎着,正想提起后蹄继续冲刺,下一秒,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炸开!
火光自骷髅马的屁股下喷薄而出,烈焰将它包裹。只听见一声惨叫,那匹马瞬间被炸成了碎片,骨头和车轮、绷带、缰绳全部炸飞,连带着整辆马车都被引爆,铁皮、木屑、鬼火一起飞舞。
我像断线的风筝一样被爆炸掀飞到半空,在火光与热浪中翻滚好几圈,最后才踉踉跄跄摔回地面。浑身火辣辣地疼,手臂和脸上都是炙烤后的痛感,但摸了摸四肢,庆幸自己没有骨折。我抹了一把脸上的灰,靠在残骸旁缓了好一阵才缓过来。
就在我以为火车也要被这场混乱波及时,眼前出现了一幕离奇至极的景象:那辆载满尸体的火车,竟然像穿越幻影一般,毫无阻碍地从燃烧的马车残骸里“穿”了过去,火车没有受到任何阻拦,车身、车轮、车厢宛如幽灵般和一切现实的东西错开,径直驶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