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真是草饲你的造物主,今天就不该碰一口酒。果然不是良辰吉日,我发誓:我要离家出走!我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把衣服胡乱卷进行李箱,拉链差点崩掉。
箱子咣当砸在地板上,我一把拎起来,踩着楼梯噔噔往下冲,鞋带都没系好,差点摔个狗吃屎。
穿过家门口那道漆黑的长廊,又绕过“湿漉漉”的花园、喷泉、泳池,夜色里一切都带着喝醉后的迷离。走到熟悉的大街上,脑袋却更迷糊了,这些街景明明眼熟,却又陌生得像换了个城市。正琢磨着,忽然灵光一闪:对啊,我本来是出来喝酒的!
想明白这一点,立刻又鬼使神差地翻过一旁的铁栅栏,一路跌跌撞撞跑到那艘陆地行舟的破船边。船上依旧栓着那两匹死气沉沉的骷髅马。我提着箱子跳上甲板,抓起鞭子,气急败坏地抽向马屁股。啪的一声,骷髅马儿骨头都快散了,船身也跟着晃起来。
船夫原本睡得迷迷糊糊,被鞭子声吵醒,猛地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愣愣盯着我,忽然咆哮一声就朝我扑来。他那架势比酒保还凶狠。我一看情况不妙,没等他靠近,抬脚照着他肚子就是一脚,把他直接踹进了黑漆漆的水里。
还没等他挣扎起来,我扔掉手里的箱子,从船舱窗口一跃而下,脚下踩着湿滑的石板,跌跌撞撞地向岸边狂奔。
哦,这一切太不真实了。我还在狂奔时突然一晃,揉揉太阳穴,眼前画面一转,还是那熟悉的吧台、熟悉的酒保、熟悉的二十三瓶威士忌。
桌上还有热气腾腾的牛排、杯口染红的伏特加。墙上的钟表滴答滴答,指向凌晨四点半。原来,我已经睡了整整八个小时。
这个世界真美好啊,明明荒唐得要命,却让人忍不住沉迷。我慢悠悠地喝了一口威士忌,咂咂嘴,打算好好思考一下人生。忽然发现桌面上放着一封邮件,信封旧旧的,只有几个字:
“您敬爱的马车司机,或者马夫。”
呃,我为什么非得写“马车司机”呢?明明“马夫”更好……可我懒得多想,酒劲还没散,拆开信封,看到里面裹着一个黑色纸卷。
我忍不住迫不及待地打开纸卷,见上头只画着一个女孩的侧影,轮廓清秀柔和,却让我一眼认出来了。嘴角不自觉地弯了起来:原来是你啊。
我顺手递给酒保一根烟,刚想要和他唠两句,又顺手把他手里的白兰地酒杯抢了过来。酒保瞬间黑了脸,气得直咬牙,直接从柜台下抄出一把斧头朝我砍来!
“喂喂喂,别玩真的啊!”我赶紧侧身一躲,手里的伏特加顺势一饮而尽,脚下一滑冲到他面前,一拳招呼在他下巴上,直接把他撂倒在地。“砰!”我的拳头重重落下,酒保的头盖骨都碎开了。
我抬脚把尸体踢进吧台后头的下水道。走出酒吧门口时,发现那两匹骷髅马儿已经被我吵醒,空洞的眼眶正死死盯着我。
我摊摊手,耸耸肩,冲着马儿叹气:“哦,亲爱的,别怪我,是他先动手的,我可一点错也没有。”
哦,马夫居然又从地底下钻了出来,他身上的泥土还在滴落,轻巧地跳上那辆雪白的马车,动作灵巧得不像个死人。
哦?他伸手指了指车厢门口,是让我上车吗?我愣了几秒,还是下意识走过去,轻轻跃上马车。
刚落座,马夫就露出一种奇怪的神情,仿佛对我的这具身体格外满意似的,他一甩手,鞭子带起呼啸风声,骷髅马拉着马车立刻冲进夜色。
我有点晕:怎么又出现在这里?可这念头转瞬就被打断了,因为车窗外突然飞过一群蝙蝠,它们扑扇着翅膀,每只眼睛都泛着幽绿色的光,仿佛夜色里漂浮着一排排警觉的鬼火。
蝙蝠群在车厢外低空盘旋,那声音掠过窗户,像是谁在用指甲划玻璃,毛骨悚然。
…… …… …… …… ……
等我回过神,才现自己已经酒醒。整个世界忽然清明起来,冷意透进骨头里。
我在马车里环视四周,窗外的景致变了,夜色里浮现出一排排墓碑,断裂的石柱倒在荒草间。
再低头一看,自己还裹着那件黑色的袍子,神官的袍子。我记得有人说过,只有等神官的袍子破到不能再穿,人才会舍得换新的。我居然已经穿得这么顺手了吗?这念头让我莫名生出一种荒谬的习惯感,好像自己本来就该如此。
我抬头,看着前面专心驾车的马夫,忍不住问:“我们的目的地是哪儿?”
他没有理我,只是安静地挥舞着手里的鞭子,一下一下抽在骷髅马的骨背上。我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鞭子的响声真实得很,那两匹骷髅马每次前进脖子都甩得咔咔作响,马头骨上的空洞正对着前方的黑暗。
马车一路穿过墓园的铁门,石板路颠簸得我险些坐不住。我下意识把脖子一缩,双手抱住肩膀,把身体缩成一团试图驱走寒意。
可是车轮碾过的声音和身边的阴冷空气只让人越来越清醒。我感觉整个人轻飘飘的,不知是在死神的掌心,还是漂浮在夜的边界。
就在我闭目养神时,马夫终于开口了。他的嗓音仿佛从地底冒出来,冰冷得没有一点温度,却又莫名让人安心:“欢迎来到鬼城鸭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