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夜会

  “大、大人,你怎么了?”

  沈府的仆从正候在晏府门外,见自家大人神色异常,脚步不稳,连忙上前扶住。

  “上车。”沈净秋像是耗尽了气力一般,踉跄着爬上车架,被扶进了马车里。

  他倚靠在座位上,仰头喘着粗气。

  玉君……不可能、不可能,定是姓许的贱人骗我,是他自己没本事留住玉君的心,反而记恨我。

  如今玉君已逝,他说什么都行。

  ——是了,玉君已经不在了。

  沈净秋,你在瞎想什么,那晏昭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玉君……

  不过空占了一副相似的皮囊罢了。

  绝对不是,绝对不可能。

  沈净秋,你别做傻事。

  别做些侮辱了玉君的事。

  ……

  面容清俊、眉目郁然的青年紧闭着眼,身子微微发颤。他一只手死死捏住座椅的边缘,直到迸出的木刺扎进掌心,滴滴答答落下些殷红血渍。

  .

  而另一头,晏昭缩着脖子正准备溜。

  “晏小姐。”

  一声轻唤在身后响起。

  她脚步一顿,叹了一口气。

  看来还是躲不掉。

  许辞容抱着手立于原地,笑眯眯地问道:“我竟不知,何时丢了这耳铛……和一枚金簪了?”

  晏昭神色一软,瞬间转了一副表情。

  “大人,你可不知道,这沈少卿,在地上拾得一枚什么簪子,就非说是我偷了他的东西,还追问另有一对耳铛在何处,我这深受其扰,也实在是无奈之举……”少女垂着头,似乎有些不忿。

  “是吗?”他似笑非笑,也不知信了没有,“只是如此一来,岂不是让我背了一个私藏女子之物的污名?”

  晏昭左看看右看看,眼神飘忽:“许大人如此清润端方,就是传出去也不会有人信的。更何况那沈少卿也不是背地里乱嚼舌的性格,不会败坏您的名声的……”

  许辞容没有出声,只是将那一对耳铛收回了布包中。

  “那这耳铛就当作是我帮晏小姐这一回的谢礼了?”他半垂着眸子,吐字念音仿若在舌尖慢捻,低缓而散漫。

  “那是自然。”晏昭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

  不过许辞容要这耳铛做什么?他又带不了。

  晏昭腹诽之余,也实在压制不住好奇心,开口问道:“许大人,方才你与他说了什么呀?那沈少卿怎么……如此反应?”

  青衣文士半掀眼帘,一双柳叶目斜斜投来一瞥。

  “我想,晏小姐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那眸子里,溢出些不明之色,棕黑双瞳深得像要将人吸入其中。

  晏昭只觉得脊背一阵发麻,她动了动身子,这才发现后颈处已经僵硬了。

  ……像是回到了被他发现和别人互传情笺的那天。

  也是如此神色。

  “母亲那儿有事唤我,我先走了。”晏昭僵着身子行了个礼,随后快步逃离了这处。

  等拐过好几个弯,确定许辞容看不到了,她这才慢下脚步,连连抚着胸口。

  太吓人了……许辞容还是太危险了,以后要离他远点,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被抓着破绽了。

  裙摆微摇,纱帛随风而逸,回廊里闪过一道身影,正是近乎小跑起来的晏昭。

  到了雁回筑,雪信正扒着门朝外望,一见她回来,这小丫头连忙跑上前,也不说话,只是望着她眨巴眼睛。

  晏昭一看那样就知道她是什么心思。

  “很顺利,成功把沈净秋打发走了。”她摆了摆了手,显得有些疲惫。

  “真的?!小姐果然厉害。”雪信闻言,立刻扬起一个笑脸,绕着晏昭蹦蹦跳跳地转了好几圈,“那小姐我帮你把后头画的那‘胎记’擦了吧,留久了伤肤。”

  “嗯……母亲那头收拾好尾巴没?”晏昭一边朝屋内走去,一边低声问道。

  雪信四下望了眼,也压低声音说道:“我跟迎兰传过话了,应当不会有事。老爷过去看了眼,也没说什么。”

  为了将晏惟引走,她叫迎兰假称母亲身体不适,找准时机来花厅通传,如此她便能顺势而为,让沈净秋在出府的路上遇见许辞容。

  “小姐,这迎兰……看来还有点本事。”雪信悄悄嘟囔着。

  晏昭闻言,微不可查地笑了一下。

  “之前你还同我讲,此人与我们无甚交集,只是区区一珠之恩如何可信?”她脱下披帛,展了展胳膊,放松地坐在了铺了绒垫子的座椅里,“只是除了她,我无人可托。她若是聪明人,在收到那消息的时候,就自该知道我这条船可不可上了。”

  .

  暂且将此事按下,晏昭也算放下了心口的一块大石,而好不容易安心休息了几日,她便又要回习艺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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