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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忘年之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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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绪十年冬,金陵城飘起了细雪。

  左宗棠站在两江总督府的书房窗前,望着窗外秦淮河上渐渐点起的灯火,手中那封来自京城的密信已被攥得皱皱巴巴。

  信上是老部下周宽世熟悉的笔迹:"中堂明鉴,李党势大,近日又进谗言于太后,谓中堂在江南擅权......"

  "擅权?"左宗棠冷笑一声,花白的胡须微微颤动。

  窗外寒风裹着雪粒拍打在雕花窗棂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他想起上个月前离开京城时,李鸿章那张似笑非笑的脸,那双藏在镜片后精于算计的眼睛。

  "老爷,该用晚膳了。"老仆在门外轻声提醒。

  左宗棠摆摆手:"备轿,老夫要去秦淮河走走。"

  轿子穿过总督府侧门时,左宗棠特意命人撤去了官衔灯笼。

  六十四岁的他靠在轿内,感到一阵疲惫从骨头缝里渗出来。

  新疆战事的旧伤在湿冷天气里隐隐作痛,但比起肉体上的疼痛,更让他难受的是胸中那股无处发泄的郁结。

  秦淮河畔,画舫如织。虽然天气寒冷,但河两岸依旧热闹非凡。

  左宗棠让轿夫在一处僻静的码头停下,独自沿着河岸漫步。

  雪越下越大,在他那件半旧的貂皮大氅上积了薄薄一层。

  转过一个弯,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十几个衣衫褴褛的孩童围着一个青年,那青年正从随从手中接过热粥,一碗碗分发给孩子们。

  他穿着素色长衫,外面罩着件藏青色的棉马褂,在雪中显得格外单薄。

  "慢些喝,小心烫着。"青年的声音清朗温润,弯腰时脑后那条乌黑的辫子垂到胸前。

  左宗棠不由驻足观望,只见那青年分完粥后,又从怀中掏出几本册子,招呼孩子们围坐在一起。

  "今日我们继续读《海国图志》,"青年翻开书页,指着上面的地图。

  "这是英吉利,他们的火轮船比我们的快上三倍不止..."

  左宗棠心头一震。自林则徐编纂《海国图志》已过去四十余年,朝廷上下视之为洪水猛兽,这年轻人竟敢公然教授贫童?

  "这位公子,"左宗棠忍不住上前,"你可知私自教授西学,按律当如何?"

  青年闻声抬头,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面孔,剑眉下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他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位须发花白的老者,不卑不亢地答道:

  "若人人闭目塞听,我大清何以自强?老先生若要告官,谭某甘愿领罪。"

  "谭?"左宗棠眉头一挑,"可是浏阳谭继洵家的公子?"

  青年略显惊讶:"晚生谭嗣同,家父正是谭继洵。不知老先生..."

  左宗棠突然大笑,笑声惊飞了岸边枯树上栖息的寒鸦:

  "好一个谭嗣同!你父亲在湖北做按察使时,就曾来信说家中出了个离经叛道的儿子,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谭嗣同脸上闪过一丝窘迫,但很快又恢复从容:"家父守旧,让老先生见笑了。"

  雪越下越大,左宗棠看了看天色:

  "天寒地冻,谭公子可愿与老夫共饮一杯?前面醉仙楼的陈酿不错。"

  谭嗣同略一迟疑,便吩咐随从照顾那些孩童,自己跟着左宗棠向酒楼走去。

  他走在左宗棠身侧,注意到这位老者虽然年迈,但步伐稳健,腰间挂着一柄装饰简朴的佩剑,剑鞘上刻着"恪靖"二字。

  醉仙楼雅室内,炭盆烧得正旺。左宗棠脱去大氅,露出里面绣有仙鹤补子的官服。

  谭嗣同见状大惊,连忙起身行礼:"不知制台大人驾到,晚生失礼了!"

  左宗棠摆摆手:"今日老夫微服出游,不必多礼。"

  他亲自给谭嗣同斟了杯热酒,"听闻谭公子弱冠之年就遍览群书,尤其精通西学,老夫早有耳闻。"

  谭嗣同双手接过酒杯,指尖微微发抖:

  "大人谬赞。晚生不过略通皮毛,比起大人收复新疆的壮举,实在惭愧。"

  "哦?"左宗棠眼中精光一闪,"你对新疆战事有何见解?"

  谭嗣同放下酒杯,眼中燃起热忱:"晚生以为,大人用兵如神,更难得的是战后安置得当。设立义塾、兴修水利,使边疆百姓真心归附。此乃长治久安之策,非一味杀戮可比。"

  这番话正说中左宗棠心事。他不由多看了这年轻人几眼,只见谭嗣同眉宇间英气勃发,谈吐间既有书生的儒雅,又有侠士的豪情,与寻常官宦子弟大不相同。

  "可惜啊,"左宗棠长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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