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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拉提只觉眼前一花,仿佛一道冰冷的闪电撕裂了黄昏的暮色。
“噗——”
一声沉闷得令人心胆俱裂的钝响。
父亲挺直的脖颈上,一道细细的红线瞬间绽开,随即,鲜血如同决堤的洪流,汹涌喷溅而出,在夕阳的光线下,竟呈现出一种短暂而妖异的金色。
那具挺立的身躯,摇晃了一下,然后像一棵被齐根砍断的老树,沉重地、缓慢地向前扑倒在冰冷肮脏的街道上,溅起一圈尘土。
头颅滚落一旁,花白的头发沾染了血污和泥土,那双曾充满智慧与温和的眼睛,茫然地望向灰暗的天空。
世界在少年木拉提的眼中瞬间失去了所有颜色和声音,只剩下那片刺目的、不断蔓延的暗红,以及那柄被阿古柏随意甩了甩、血珠飞溅的弯刀上反射的冰冷光芒。
那光芒,像一根烧红的烙铁,深深地、永远地烫进了他的灵魂深处。
“父亲——!!!”少年撕心裂肺的哭喊终于冲破了喉咙的禁锢,却像投入深渊的石子,瞬间被周围的狞笑和喧嚣吞没。
一只沾满泥污和血迹的皮靴狠狠踹在他的肚子上,剧痛让他蜷缩起来,眼前阵阵发黑。
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之前,他最后看到的,是阿古柏冷漠地收刀入鞘的动作,以及他那双扫过自己时,如同看着一只待宰羔羊般毫无波澜的眼睛。
“……这刀……是好刀……” 阿古柏对着铜镜的喃喃自语,忽然变得清晰起来,带着一种梦游般的恍惚。
他伸出肥厚的手,指向木拉提的方向,指尖微微颤抖,“拿……拿过来……给我看看。”
木拉提擦拭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仿佛没有听见。那“沙…沙…”的声音依旧稳定而单调。
“听到没有!你这卑贱的奴隶!”阿古柏猛地提高了音量,声音因暴躁而尖锐,他霍然转身,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阴影中的木拉提,“我的刀!拿过来!现在!”
木拉提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像一张被无形弓弦骤然拉满的硬弓。
低垂的眼睑下,寒潭般的沉寂瞬间被某种极其锐利、极其狂暴的东西刺穿,如同冰层下汹涌的暗流。
但这异动只持续了千分之一刹那。随即,所有的力量都沉淀下去,归于更深、更沉的死寂。
他缓缓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一块被风沙侵蚀了千年的岩石。
他双手捧着那把乌木鞘的弯刀,迈开脚步,一步一步,走向那个汗流浃背的庞大身影。
每一步都踩在冰冷光滑的石砖上,脚步声被远处沉闷的炮声和近处阿古柏粗重的喘息所掩盖。
然而在木拉提自己的世界里,那脚步声如同沉重的鼓点,每一步都踏在五年前乌鲁木齐那条血染的街道上,踏在父亲扑倒时溅起的尘埃上,踏在无数个被鞭笞、被侮辱、被当作蝼蚁般践踏的日日夜夜里积累的灰烬上。
他与阿古柏的距离在缩短。五步。三步。两步。
阿古柏身上那股浓烈的汗味、焦躁的气息,以及一种行将就木之人特有的、混合着恐惧和奢靡香料的腐朽气味,扑面而来。
木拉提甚至能清晰地看到阿古柏锦袍后颈处堆积的、油腻腻的汗珠,在烛光下闪着微光。
他微微躬身,姿态谦卑如最驯服的奴仆,双手将那把擦拭得无比光洁、隐隐散发着杀气的弯刀,向前递出。
乌木刀鞘的尖端,距离阿古柏那毫无防备、布满汗水的后颈,不足三寸。
只需一个动作。一个微小到几乎不会被察觉的动作。向前一递,或者手腕一翻,抽出利刃……
木拉提的呼吸停滞了。握刀的手指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击着肋骨,发出沉闷的巨响,几乎要震碎他的耳膜。
五年来无数次在噩梦中演练过的场景,此刻唾手可得!父亲滚落的头颅,母亲绝望的哭喊,族人流淌的鲜血……
无数画面如同燃烧的碎片,瞬间填满他的脑海,灼烧着他的神经。血液在四肢百骸里奔涌咆哮,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同一个词:复仇!
杀!杀了他!现在!就是现在!
他几乎能感觉到手臂肌肉即将爆发出那致命一击的预兆。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轰隆!!!”
一声前所未有的、仿佛天崩地裂般的巨响在极近处猛烈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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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宫殿剧烈地摇晃,如同狂风巨浪中的一叶扁舟。
巨大的梁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头顶华丽的天花板簌簌落下大量灰尘和细小的碎石瓦砾。
墙壁上悬挂的一幅巨大的、描绘着阿古柏“赫赫武功”的油画猛地一震,沉重的鎏金画框骤然脱落,带着呼啸的风声直直砸向地面!
“哗啦——咔嚓!” 画框在离阿古柏和木拉提不远处的坚硬地面上摔得粉碎。
画布上那个骑着战马、挥舞弯刀、意气风发的“征服者”形象,瞬间被扭曲、撕裂,淹没在飞溅的木屑和玻璃碎片中。
这突如其来的剧烈震动和巨响,让厅堂内本就濒临崩溃的秩序彻底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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