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论战事时,亚库普就跪在角落像个摆设,耳朵却竖得比兔子还高。
"布哈拉人最怕侧翼冲锋......"
"火枪队在雨天就是摆设......"
"补给线才是战争的血脉......"
这些碎片在亚库普脑海里拼成地图。晚上他偷看米尔扎的兵书,借着月光用炭笔在手臂上画战术图。有次被巡夜的侍卫发现,他急中生智说自己梦游。
"你识字?"米尔扎某天突然把一本波斯诗集扔在他面前。亚库普在马戏班跟一个老杂耍艺人学过字母,他小心翼翼地念出第一行。
"有意思。"米尔扎捏着他的下巴,"从今天起陪我读书。"
波斯语课很快变成军事课。米尔扎发现这个娈童对战略的理解远超自己那些酒囊饭袋的副官。有次沙盘推演,亚库普指出骑兵埋伏的最佳位置,米尔扎大笑着赏他一杯葡萄酒——那是亚库普第一次尝到权力的滋味,比糖更甜,比血更腥。
十六岁生日前夕,亚库普在集市上重逢了莱拉。姐姐脸上蒙着黑纱,但额角的烫伤疤痕还是露了出来。她飞快地塞给亚库普一张纸条就消失在人群里。纸条上写着:"下个月要随主人去喀布尔。"
那天晚上,米尔扎带回一个更年轻的男孩。亚库普端着葡萄酒进去时,看见将军的手已经伸进男孩裤子里。男孩惊恐的眼神像面镜子,照出六年前的自己。
"滚出去!"米尔扎扔来一个空酒瓶。亚库普退到门外,听见里面传来撕扯衣服的声音和压抑的啜泣。他走回自己房间,从床板下摸出偷藏的短刀,刀柄已经被汗水浸得发亮。
凌晨三点,宅邸安静得像座坟墓。亚库普光脚走到米尔扎卧室门前,听见如雷的鼾声。推开门,月光照在将军赤裸的肚皮上,那个新来的男孩蜷缩在角落,手腕上有淤青。
亚库普举起青铜烛台时,想起了父亲滚落的头颅。第一下砸在米尔扎太阳穴上,将军惊醒了半秒,第二下直接敲碎了喉骨。热血喷在亚库普脸上时,他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
"穿好衣服,从后门走。"他对吓呆的男孩说,然后转向尸体,"你早该知道,蛇也是会咬人的。"
天亮前,亚库普拿走了米尔扎的印章、钱袋和一把土耳其手枪。他在马厩找到最快的马,直奔妓院。莱拉被他的样子吓坏了——脸上是干涸的血迹,眼睛却亮得可怕。
"我们自由了。"亚库普把姐姐拉上马背。出城时,守卫拦下他们检查。亚库普亮出米尔扎的印章,声音沉稳得自己都吃惊:"将军急令,延误者死。"
三天后,他们在边境小镇听说塔什干全城搜捕刺杀将军的凶手。亚库普用偷来的钱买了二手军装和假胡子,莱拉则扮成他的随从。当巡逻队盘问时,亚库普用从米尔扎那儿学来的军事术语对答如流。
"您是哪部分的?"队长疑惑地问。
"阿克麦吉特边防军斥候队。"亚库普脱口而出,这是他常听米尔扎提起的边境要塞。队长肃然起敬,不仅放行还给了干粮。
当晚在小旅馆,莱拉摸着弟弟脸上新长的胡茬:"阿克麦吉特在哪?"
亚库普展开偷来的地图,指向锡尔河畔的一个黑点:"这里将是我们的新生之地。"
窗外,浩罕汗国的月亮照在两个逃亡的年轻人身上。亚库普左手残缺的手指摩挲着偷来的短刀,刀柄上的绿松石在月光下像狼的眼睛。他想起母亲的话——在这片土地上,要么当狼,要么当羊。
而现在,幼狼终于长出了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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