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宁望书城>书库>历史军事>花屋湘军传奇> 第22章 河豚有毒

第22章 河豚有毒

寒暄着。

  知州赵汝贤身着崭新的五品白鹇补服,头戴素金顶戴,站在台阶上,满面春风地迎接着宾客,那份从容热络,仿佛前几日街市上的肃杀与冲突从未发生过。

  “周大人到——!”随着一声长长的吆喝,喧闹的门口瞬间安静了几分。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街口。

  周开锡来了。他没有穿官服,只着一身半旧的靛青箭袖劲装,腰间束着牛皮板带,外罩一件玄色斗篷,风尘仆仆。

  他身后跟着七八名同样便装的亲兵,个个眼神锐利,手不离腰间刀柄。

  副将陈庆紧随其侧,脸色沉静,目光如电,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每一个人的表情。

  赵汝贤立刻堆起十二分的笑容,快步迎下台阶,深深一揖:“哎呀呀,周大人军务倥偬,今日拨冗莅临,真乃我秦州士绅商贾之幸!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啊!”

  他声音洪亮,透着十足的亲热。

  周开锡脚步沉稳,踏上红毯,脸上也挤出一丝公式化的微笑,抱拳还礼:“赵大人盛情,地方父老厚意,周某岂敢推辞?有劳了。”

  他的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赵汝贤那张热情洋溢的脸,又掠过台阶上那一张张堆满谄媚笑容的面孔,最后落在人群前排一个穿着深褐色锦袍、身材微胖、笑容尤其和煦的老者身上——正是王百万。

  两人目光在空中短暂一碰,王百万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甚至更加谦恭地弯了弯腰。

  “这位想必就是闻名遐迩的王百万王翁了?”周开锡的声音不高不低,听不出喜怒。

  “不敢不敢,乡野鄙人王德福,见过周大人!大人威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

  王百万上前一步,深深作揖,态度恭敬得无可挑剔。

  周开锡微微颔首,不再多言,在赵汝贤和王百万一左一右的殷勤簇拥下,踏入了得月楼。

  酒楼内早已高朋满座,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酒菜香气和脂粉味。

  丝竹管弦之声悠扬悦耳。周开锡被引至主桌首席落座,陈庆则按剑侍立在他身后一步之处,鹰隼般的目光未曾离开过王百万和侍奉的仆人。

  酒过三巡,菜上五味。席间气氛看似热烈融洽,赵汝贤妙语连珠,士绅们频频敬酒,歌功颂德之声不绝于耳。

  周开锡始终保持着一种淡淡的疏离,浅酌几杯,话不多,只是偶尔回应几句。

  这时,王百万亲自端着一个精致的青花大汤盅,笑容可掬地走到主桌旁。

  一股极其浓郁、勾魂夺魄的鲜香顿时弥漫开来,盖过了席间所有酒菜的味道。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

  “周大人,”王百万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热切。

  “您远道而来,为国为民,辛苦备至!小老儿无以为敬,特命人连夜从三百里外快马加鞭,运来这江中至鲜——河豚!请了州里最好的河豚庖厨,精心料理,烹成这一盅‘玉雪羹’。此物最是滋补元气,祛除湿寒,聊表小老儿及秦州父老对大人一片仰慕体恤之心!万望大人赏脸,尝一口这秦州的‘心意’!”

  河豚?此言一出,席间顿时响起一片低低的惊叹和吸气声。

  谁都知道河豚至美,却也至毒!处理稍有差池,便是穿肠剧毒!陈庆的瞳孔骤然收缩,手猛地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浑身肌肉瞬间绷紧,一股冰冷的杀气透体而出。

  他上前半步,几乎要挡在周开锡身前,目光如刀锋般刺向王百万那张堆满笑容的脸,厉声道:“军门!河豚剧毒,岂可轻尝!此物……”

  “陈副将,”周开锡沉稳的声音响起,打断了陈庆的怒喝。

  他抬起手,轻轻向下按了按,示意陈庆退后。他的目光落在眼前那盅热气腾腾、白如凝脂的羹汤上,又缓缓抬起,扫过赵汝贤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紧张的微笑,最终定格在王百万那张写满“赤诚”的脸上。

  周开锡的嘴角,竟缓缓勾起了一抹极淡、极冷的笑意。

  他如何不知这是险棋?

  如何不知王百万包藏祸心?但他更清楚,此刻拒绝,便是示弱,便是坐实了与地方士绅的决裂,对他接下来强力推行新政,安抚地方,有百害而无一利。

  “王翁有心了。”周开锡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整个突然安静下来的酒楼。他拿起调羹,在众人或惊愕、或紧张、或幸灾乐祸的目光注视下,缓缓探入那雪白的羹汤中,舀起一勺。

  小主,

  那调羹在灯下闪烁着微光,羹汤颤巍巍地,散发着致命的诱惑。

  “河豚味美,天下皆知。其毒虽烈,然人心若正,何惧之有?”他的目光锐利如电,似乎要穿透王百万伪善的表象。

  “今日承蒙地方父老如此‘厚爱’,周某若是不尝,岂非辜负了诸位一片拳拳‘盛情’?”

  他最后“盛情”二字,咬得格外重,带着一种冰冷的嘲讽。

  说罢,在陈庆几乎要喷出火的目光中,在王百万微微颤抖的手指和赵汝贤骤然屏住的呼吸里,周开锡从容地将那一勺凝脂般的河豚羹,送入了口中。

  鲜!极致的鲜!如同将春日江河最蓬勃的生命力、最纯粹的精华,瞬间在舌尖引爆。

  那股鲜香霸道地席卷了味蕾,直冲颅顶。周开锡细细咀嚼着那滑嫩异常的鱼肉,感受着那无与伦比的甘美在口腔中弥漫。

  然而,在这极致的美味之下,一丝若有若无的、极其细微的麻意,如同最阴险的毒蛇,悄然潜伏着

上一页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