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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路两旁,零星散落着一些低矮的土坯房舍,却不见半个人影。
柴扉紧闭,窗棂破败,有些房顶甚至已经坍塌,露出黑黢黢的窟窿。
没有炊烟,没有鸡鸣犬吠,只有风穿过残垣断壁时发出的呜咽,如同鬼哭。
“大帅……”王德彪策马紧贴在刘松山身侧,浓眉紧锁,警惕地扫视着两侧死寂的村落和远处光秃秃的黄土坡,“这地方……静得邪乎。”
刘松山端坐马上,面色沉静,目光锐利地扫过那些空洞的房舍和荒芜的田野。
一丝极淡的疑虑,如同水面下不易察觉的暗流,悄然掠过他刚毅的眼底。这死寂,确实不同寻常。
但他随即想到马化龙献上的那堆积如山的粮车——虽然掺了些沙土陈粮,但十万担的数目大致不差。
这足以说明对方已到了山穷水尽、不得不低头的地步。
这死寂,或许正是其部众慑于天威,龟缩堡内的表现。
他微微颔首,声音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穷途末路,鸟兽散尽,不足为奇。马化龙已是瓮中之鳖,只待本帅前去,亲手将他捉出那龟壳。”
他语气中的笃定,像一层无形的铠甲,试图驱散空气中弥漫的那丝寒意。
然而,他握缰的手,却不自觉地收紧了些,指节微微泛白。
胯下的枣骝马似乎也感应到主人心绪的微妙变化,不安地打了个响鼻。
金积堡那高大厚实的夯土堡墙,在阴沉的天幕下终于清晰地矗立在眼前。
堡墙由黄土层层夯筑而成,高达数丈,表面被经年的风沙侵蚀出道道沟壑,显得沧桑而坚固。
奇怪的是,堡门洞开,厚重的包铁木门被推到两侧,里面黑洞洞的,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
城门内外,依然空无一人,只有风卷着沙尘在门洞中打着旋儿,发出低沉的呼啸。
刘松山勒住马,停在离堡门约二十丈外。
他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仔细扫过堡墙之上。
城垛口后,影影绰绰似乎有人影晃动,但距离尚远,加之天色晦暗,看不真切具体情形。
“马化龙何在?本帅如约而至!”刘松山提气开声,浑厚的声音在空旷的堡前回荡,带着统帅的威严,试图穿透那片死寂。
堡内毫无回应。只有风声呜咽。
王德彪和身后的亲兵们本能地将手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身体微微绷紧,战马也感受到紧张的气氛,不安地原地踏着步子。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和风声。
“大帅,情形不对!”王德彪压低了声音,刀疤脸绷得紧紧的,“要不要……”
“慌什么!”刘松山低喝一声,打断了他,但自己心头那丝挥之不去的不安却陡然放大。
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行压下那股躁动,眼神变得更加锐利,死死盯住那洞开的堡门深处。
“下马!随本帅入堡!”他翻身下马,动作依旧沉稳有力,落地无声。他解下貂裘大氅,随手丢给一名亲兵,露出里面明黄色的御赐马褂,在阴沉的天光下,那抹明黄显得异常刺目。
他手扶腰刀,昂首挺胸,大步流星地朝着那幽深的堡门走去。
每一步踏在冻土上,都发出沉闷的回响,仿佛踏在紧绷的鼓面上。
王德彪等人不敢怠慢,迅速下马,留下两人看守马匹,其余十人紧紧护卫在刘松山身侧,手不离刀柄,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城墙垛口和幽深的门洞,一步步踏入那未知的黑暗。
门洞内光线骤然昏暗,一股混合着土腥、牲口粪便和某种陈年积垢的浑浊气息扑面而来,令人窒息。穿过并不算长的门洞,眼前豁然开朗,便是堡内。
然而,眼前所见,让刘松山和他身后的亲兵们,心头猛地一沉!
堡内并非想象中迎接钦差大臣的场面。没有跪伏的部众,没有象征归顺的旗帜。
呈现在眼前的,是一条宽阔的主街,笔直地通向堡子深处。
街道两旁是鳞次栉比的土屋和店铺,同样门窗紧闭,死寂无声。
整条街道空旷得可怕,连一片碎纸、一根草棍都看不到,仿佛被无数遍清扫过,干净得诡异。
小主,
只有风卷起地上细微的尘土,打着旋儿掠过光秃秃的地面。
这空旷,不是迎接,而是清场!
刘松山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顿了一下。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
他猛地抬头,锐利的目光如电般射向两侧高耸的堡墙!
城垛口!
方才在堡外看不真切的人影,此刻清晰无比!
每一个垛口后面,都探出半截身子!土黄色的回回兵丁,头上缠着白布,一张张面孔在阴霾的天光下显得模糊而冷漠。
他们手中,赫然端着一架架闪烁着幽冷寒光的强弩!
弩机张开,粗如手指的弩箭斜斜向下,密密麻麻的箭镞,如同毒蛇的獠牙,森然对准了堡下街道正中这孤零零的十余人!
没有呼喊,没有喧嚣,只有一片令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