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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迟来的婚礼

眼中的水汽终于凝结成珠,无声地滚落下来。

  她鼓起最后的勇气,向前挪动了一小步,嘴唇翕动,声音轻得如同耳语,却带着千钧的重量:“松山……哥……你……回来了?”

  那声音里包含了太多太多,十年的等待,十年的煎熬,此刻都凝在这一句问话里。

  刘松山魁梧的身躯似乎微微震动了一下。

  他脸上的肌肉绷紧,那锐利如鹰隼般的目光在芸娘脸上和她那身刺目的嫁衣上停留了片刻。

  眼神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剧烈地翻涌了一下,有痛楚,有愧疚,但最终,却被一种更深沉、更坚硬的东西覆盖、压了下去。

  他避开了芸娘那几乎要将他灼穿的目光,猛地转开了脸,重新面向那些等待投军的青壮。

  声音陡然拔高,恢复了之前的洪亮和刚硬,甚至带上了一种刻意为之的斩钉截铁:

  “募兵之事,刻不容缓!尔等若有报国之志,速速回家准备,明日卯时,村口大槐树下集合,随我开拔!”

  他顿了顿,目光扫视全场,刻意不再看向芸娘那个角落,声音如同冰冷的铁块砸在地上。

  “大丈夫生于乱世,当提三尺剑,立不世功!国事如此糜烂,苍生倒悬,鞑虏未灭,流寇未平,何以家为?!家室之事,休要再提!”

  “何以家为?!”这四个字,如同四把烧红的钢锥,狠狠地、精准无比地刺穿了柳芸娘的心脏!

  她只觉得眼前猛地一黑,耳边嗡嗡作响,刘松山后面还说了些什么,堂屋里的人群又发出了怎样的议论,她全都听不清了。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冻得她四肢百骸都失去了知觉。

  她只看到他避开的侧脸,那冷硬如岩石般的下颌线条,还有他那身象征着铁血与征尘的号衣。

  十年……整整十年!日日夜夜的祈祷,年年岁岁的缝补,多少个夜晚握着那半截冰冷的断玉辗转难眠……

  原来,都敌不过他口中这轻飘飘的四个字——“何以家为”!

  巨大的眩晕感和窒息感攫住了她。

  她踉跄着后退了一步,撞在身后一个看热闹的妇人身上。

  那妇人被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吓了一跳,低呼了一声。

  这声音似乎惊动了刘松山,他飞快地朝这边瞥了一眼,眼神复杂难辨,嘴唇似乎动了一下,但最终还是猛地转回头,声音更加严厉地催促着报名登记。

  芸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刘家老宅的。

  她失魂落魄地走在回自己小屋的路上,脚下像踩着棉花,深一脚浅一脚。

  傍晚的风吹在身上,明明是夏末,却冷得刺骨。

  那件被她视若珍宝、满怀期待穿上的水红嫁衣,此刻成了最可笑、最刺眼的嘲讽,紧紧裹着她,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回到那间熟悉又冰冷的小屋,她背靠着关上的木门,身体无力地滑坐到地上。

  目光落在墙角那个旧木箱上,里面还藏着另外半截断玉。

  她慢慢地、慢慢地蜷缩起来,双手死死抱住膝盖,将脸深深埋了进去。

  这一次,再也没有压抑的呜咽,只有死一般的沉寂,如同被彻底抽走了灵魂。

  窗外,夕阳的余晖将天际染成一片凄艳的血红,然后迅速被浓重的黑暗吞没。

  同治七年,深秋,肃杀的寒意早早笼罩了西北大地。

  陕甘总督行辕所在的西安城,空气中弥漫着黄土和硝烟混合的呛人气息。

  帅府正堂,气氛凝重压抑得如同灌了铅。

  巨大的西北舆图悬挂壁上,上面用朱砂和墨笔勾画得密密麻麻,标注着回乱叛军的势力范围和官军艰难推进的防线。

  陕甘总督左宗棠,这位以铁腕和刚毅着称的封疆大吏,此刻须发皆张,脸色铁青得如同锅底。

  他背着手在堂中焦躁地踱步,靴子重重地踏在青砖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回响。

  “废物!一群废物!”左宗棠猛地停步,一拳狠狠砸在沉重的紫檀木公案上,震得案上的笔墨纸砚一阵乱跳。

  “一个小小的董志塬,打了几个月,损兵折将,寸步难进!朝廷的粮饷是拿来给你们听响儿的吗?!”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愤怒的狮子,扫视着堂下噤若寒蝉的几名高级将领,最后目光如刀,钉在左侧肃立的一员悍将身上,“刘松山!”

  “标下在!”刘松山跨步出列,抱拳躬身。十年的沙场磨砺,他已是左宗棠麾下最为倚重的前敌大将,官至提督。

  古铜色的脸庞上刻着更深的沧桑和风霜,一道醒目的刀疤从额角斜斜划至眉骨,平添了十分的煞气。

  小主,

  唯有那双眼睛,依旧锐利如鹰,此刻却深藏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凝重。

  他身上那件二品武官的狮子补服沾满了西北特有的黄尘,肩甲上甚至还有未擦拭干净、已经干涸发黑的血迹。

  “你的老湘营呢?!你的‘刘老虎’威风呢?!”

  左宗棠的声音带着雷霆般的怒意,直冲刘松山,“本督把最精悍的兵马、最精良的器械都给了你!指望你为大军打开局面!你看看!你看看现在!”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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