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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问鼎轻重

sp;裁撤令下,那些刚刚目睹了天京城如山财富、正做着封妻荫子美梦的骄兵悍将们,会如何反应?

  曾国荃那桀骜的眼神、萧孚泗那赤裸的野心、彭毓橘那热切的期盼…一幕幕在眼前闪过。这裁撤的刀锋,稍有不慎,割开的不是绳索,而是炸药桶的引信!

  足以将他自己、将整个湘系,炸得粉身碎骨!

  冷汗,无声地浸透了他内里的中衣。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来自朝廷的猜忌如同冰冷的铁壁,来自部下的欲望和可能的反噬如同汹涌的暗流,将他挤压在中间,几乎窒息。

  他缓缓闭上布满血丝的眼睛,靠在冰冷的太师椅背上,胸腔里如同压着一块巨石,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沉重的痛楚。

  裁撤,是自断臂膀,更是引火烧身;不裁,便是公然抗旨,形同叛逆!这分明是一条无论怎么走都布满荆棘的死路!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书房外传来极轻微却异常清晰的脚步声,停在门口。随即是贴身老仆曾贵刻意压低的、带着一丝异样紧张的声音:“老爷…有信。浙江来的,左大人亲笔,加急密件。”

  浙江?左宗棠?!

  曾国藩紧闭的眼皮猛地一跳,倏然睁开。左季高!这个与他同出湘省、才干卓绝却素来与他明争暗斗、心思深沉的浙江巡抚!在这个节骨眼上送来密信?意欲何为?

  一股不祥的预感,比刚才接到裁撤密旨时更加尖锐地攫住了他。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声音低沉沙哑:“呈进来。”

  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曾贵佝偻着身子,双手捧着一个薄薄的、没有任何署名的素白信封,快步走到书案前,躬身奉上,随即又无声地退了出去,小心地带上了门。信封极薄,却重逾千钧。

  曾国藩盯着那封素白的信,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穿透那薄薄的纸背,看清里面藏着的究竟是毒药还是砒霜。

  他伸出手,指尖竟有微微的颤抖。拿起案头裁纸的银刀,极其缓慢而稳定地划开封口。抽出里面仅有的一张素笺。

  素笺展开,上面只有一行墨迹淋漓、力透纸背、如同刀劈斧凿般的狂草大字:

  “鼎之轻重,可问乎?”

  轰隆!

  这六个字,如同六道九天惊雷,毫无征兆地在曾国藩死寂的心湖里悍然炸响!每一个字都带着灼人的高温和毁灭性的力量,瞬间击穿了他所有的心理防线!

  “鼎之轻重,可问乎?”

  鼎!社稷神器!问鼎!问鼎中原!这是赤裸裸的谋逆之言!这是将他曾国藩架在滔天烈焰上炙烤!

  一股滚烫的血液猛地冲上头顶,眼前瞬间金星乱冒,视野一片模糊的红。

  握着素笺的手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薄薄的纸张发出簌簌的哀鸣。

  书房里昏黄的灯火骤然在他眼中扭曲、放大、跳跃,仿佛无数窥伺的鬼眼。他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几乎要从椅子上栽倒!

  左宗棠!左季高!你好毒的心思!好大的胆子!竟敢…竟敢在此刻,用如此大逆不道之言来试探于我!你究竟是欲行王敦、桓温之事,拉我下水,共谋不轨?还是想诱我露出破绽,然后向朝廷邀功,取我而代之?!亦或是…想借我之手,点燃这江南火药桶,乱中取利?!

  “糊涂!”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猛地从曾国藩紧咬的牙关中迸发出来,打破了书房的死寂。

  这声音嘶哑、扭曲,充满了惊怒交加和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缘的恐惧与暴怒。

  他猛地从椅子上弹起,动作因为极度的情绪冲击而显得有些踉跄。

  那封素笺,那张承载着足以诛灭九族、焚毁一切的可怕问询的纸,此刻在他手中仿佛一块烧红的烙铁,不,比烙铁更烫,它烫的是人心,是千古名节!

  没有丝毫犹豫,也容不得丝毫犹豫!曾国藩眼中瞬间布满骇人的血丝,那是一种濒临崩溃又强行凝聚的疯狂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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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死死攥着那薄薄的素笺,手背上青筋暴凸,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轻响。他踉跄着扑向书案一侧取暖用的黄铜火盆。

  盆中,白天残留的炭灰尚有余温,几点暗红的火星在灰烬深处若隐若现。

  “问鼎?…问鼎!…”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意义不明的低吼,如同濒死的喘息。手臂猛地抡起,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写着六个狂草大字的素笺,狠狠地、决绝地掷向火盆!

  素白的纸,像一只垂死的蝶,在空中划出一道仓皇的弧线,精准地飘落在灰烬之上,覆盖住那几点暗红的余烬。

  死寂,极短暂的死寂。

  紧接着,奇迹或者说必然发生了——那几点暗红如同嗅到血腥的毒蛇,骤然爆发出贪婪的活力!

  嗤啦!一声轻响,橘红色的火苗猛地从纸的边缘蹿起!火舌如同拥有生命般,迅速而贪婪地沿着纸面蔓延、舔舐!

  火光骤然升腾,将昏暗的书房映得一片通明,光影在墙壁上疯狂跳跃、舞动,如同群魔乱舞。

  曾国藩铁铸般僵立在火盆旁,半边身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妖异的火光照亮,半边身子则更深地陷入阴影。

  火光清晰地映出他那张脸——铁青!绝对的铁青!仿佛所有的血液都已冻结、抽干!每一道皱纹都刻着惊魂未定的余悸和一种被巨大恐惧攫住后的僵冷。

  唯有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一瞬不瞬地盯着盆中燃烧的纸。

  火舌,正以一种近乎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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