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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血债血偿

钉上最后一颗钉子的敲击声,诡异地重合在一起,在她混乱的脑海中反复回响、放大。

  “下一个!就该轮到仁慈堂里那些红毛绿眼的真妖孽了!血债血偿!一个都跑不了!”

  王三槐那尖利刻毒、充满煽动性的嘶吼,透过门板的缝隙,异常清晰地钻了进来,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缠绕上她的脖颈。

  艾米莉猛地一个激灵,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

  她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胸前——那里空空荡荡,只有粗糙修女袍的布料触感。

  十字架……小宝冰冷的小手狠狠拽断它的画面,带着那声细微却无比清晰的“嗤啦”裂帛声,再次无比清晰地在她眼前闪回。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她,让她几乎窒息。

  “艾米莉!”一声带着哭腔的、细弱呼唤从身后传来。

  艾米莉浑身一震,猛地回头。走廊昏暗的光线下,站着几个年幼的孩子,最大的不过六七岁,最小的只有三四岁。

  他们是这场瘟疫中侥幸活下来、或者还未显病症的孤儿。此刻,他们的小脸煞白,一双双惊恐无助的大眼睛,在昏暗的光线里像受惊的小鹿般闪烁着泪光。他们紧紧依偎在一起,小小的身体因为恐惧而瑟瑟发抖。

  一个叫小莲的女孩,怯生生地伸出手,紧紧抓住了艾米莉沾满污渍的袍角,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充满了最本能的恐惧:“艾米莉嬷嬷……外面……外面好多人……他们在喊……要杀我们吗?我们……我们不是妖孽……我们疼……” 她说着,另一只小手无意识地捂住了自己因营养不良而微微鼓胀的小腹,那里或许还残留着痢疾带来的隐痛。

  “我们怕……”另一个更小的男孩也跟着小声啜泣起来,眼泪无声地滚落脏兮兮的小脸。

  看着这些孩子眼中纯粹的、濒临崩溃的恐惧,艾米莉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她几乎弯下腰去。

  门外是狂暴的、欲将他们撕碎的仇恨怒潮,门内是这些无辜的、在瘟疫中挣扎求生、此刻却被视为“妖孽”的脆弱生命。她胸口的空洞在扩大,那失去十字架后的巨大虚无感和自我厌弃,此刻被眼前这些孩子的恐惧无限放大。

  她算什么修女?她连自己信仰的基石都已崩塌,连一个垂死的孩子都无法保护,又拿什么去庇护眼前这些瑟瑟发抖的小生命?

  她所做的一切——那些日夜不休的看护,那些在绝望中的祈祷,那些在恶臭中清理污秽的劳作——在门外那滔天的仇恨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甚至成了“妖孽”的罪证!

  “我……我不知道……”艾米莉的声音干涩嘶哑,破碎得不成调子。

  她看着小莲抓住自己袍角的小手,那小小的、带着污垢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她试图想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嘴角却僵硬地抽搐着,最终只化作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扭曲表情。

  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滚烫地滑过她同样肮脏的脸颊。

  她猛地蹲下身,将小莲和旁边那个哭泣的男孩一起紧紧搂进怀里,仿佛想用自己单薄的身躯为他们筑起一道屏障。

  她的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压抑的呜咽声从喉咙深处溢出,与门外狂暴的嘶吼声、砸门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幅绝望到令人心碎的图景。

  “对不起……对不起……”她只能一遍遍重复着这无力的字眼,不知是在对怀里的孩子说,还是对死去的小宝说,亦或是对那个她已无法相信、却又不得不祈求其怜悯的神明说。

  冰冷的门板不断传来被撞击的震动,每一次震动都像是砸在她的灵魂上。仁慈堂,这座曾象征庇护与慈爱的灰色建筑,此刻已成了汪洋怒海中即将倾覆的孤舟,而她,一个失去信仰之锚的修女,只能徒劳地抱着几个同样惊恐的孩子,等待着那灭顶怒潮的最终降临。

  那只被王三槐高举的、沾满污泥的童鞋,如同一个狞笑的图腾,在她混乱的脑海中挥之不去,预示着某种无法逃脱的血色终结。

  辕门外刑场的血腥气尚未散尽,那两滩刺目的暗红在烈日下迅速干涸、发黑,如同两张丑陋的伤疤烙在城市的脸上。

  然而,这血腥的“交代”非但没有冷却沸腾的民怨,反而像在滚烫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冰水——瞬间炸开了锅!

  王三槐站在刑场边缘,感受着人群尚未平息的狂热余温,那张瘦脸上非但没有满足,反而像被毒虫噬咬般扭曲着。他低头,死死盯着自己手中那只肮脏的童鞋,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呸!”他猛地朝地上啐了一口浓痰,混着血丝,狠狠吐在那干涸发黑的血迹旁,声音嘶哑,充满了被愚弄的暴怒,“杀两个顶缸的老拐子顶个屁用!糊弄鬼呢!那洋妖孽的老巢还在那儿杵着!里面的红毛鬼一个没少!咱们娃儿的血债,根子在仁慈堂!在那些洋和尚身上!”

  他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瞬间点燃了周围人群刚刚因杀戮而稍稍平复、实则更加易燃的怒火。

  “三槐哥说得对!这他娘的是糊弄咱们!”

  “杀了两个替死鬼!真凶还在逍遥法外!”

  “不解恨!一点不解恨!咱们的孩子白死了吗?!”

  “仁慈堂!冲仁慈堂去!”

  被煽动的狂潮再次汹涌而起,比刑场前更加暴烈,更加失去理智。王三槐成了这股怒潮的绝对核心。

  他不再仅仅满足于鼓噪,他举着那只童鞋,像举着一面染血的战旗,迈开大步,朝着仁慈堂的方向冲去!

  “是爷们的跟我走!砸了那阎王殿!把里面的洋妖孽揪出来!让他们血债血偿!”他的嘶吼如同冲锋的号角。

  “走啊!”

  “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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