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的村寨,多少埋藏地下的金脉?滇南,蒙自、蛮耗、思茅……
那条被“允诺”给法国人的铁路,如同一条贪婪的巨蟒,一旦筑成,将如何吸吮云南的膏血,又将如何成为插入中国西南腹地的利刃?
地图上那些熟悉的山川河流、关隘城镇,此刻在刘岳昭眼中,仿佛被文书上那些冰冷的条款勾勒出一道道血淋淋的割裂线。
杜文秀的笔,比英军的洋枪、法舰的巨炮更为恶毒!它割裂的是国土,出卖的是主权,葬送的是子孙万代的根基!
“刚驱虎豹……” 刘岳昭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的重量,敲打在死寂的空气里。
他没有回头,依旧凝视着地图上那片被觊觎的土地。
“……又迎豺狼。” 这四个字落下,仿佛抽干了书斋内最后一丝温度,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的绝望与愤怒。
他缓缓转过身。那张因多年戎马生涯而刻满风霜的脸庞,此刻绷紧如岩石,看不到一丝表情。
唯有那双深陷的眼窝里,燃烧着两簇幽暗而决绝的火焰,那火焰无声,却比岑毓英的雷霆暴怒更加令人心悸。
他一步一步,沉重地走回书案前,步履踏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回响,如同战鼓的余韵。
目光扫过书案上那摊开的、沾着墨渍和血迹的卖国文书,扫过满地狼藉的碎瓷与茶汤,最后落在岑毓英那张因暴怒而扭曲、却同样燃烧着不屈火焰的脸上。
刘岳昭没有去捡地上的碎片,甚至没有再看一眼那份沾污的《滇西善后方略》。
他伸出骨节粗大、布满老茧的手,稳稳地抓住了案头那方沉重的端砚。
砚池里,是马彪刚刚为他新研的、浓稠如漆的朱砂墨汁。
他提起那支紫毫笔,饱蘸朱砂。猩红的墨汁顺着笔尖缓缓滴落,在雪白的宣纸上晕开一点刺目的红,如同心头刚刚被剜出的热血。
他将一张空白的宣纸铺开,压平。手臂悬停于纸上,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笔锋落下!
力透纸背!笔走龙蛇!
八个巨大的、淋漓的、如同用鲜血写就的狂草大字,瞬间跃然纸上,每一个字都带着斩钉截铁的意志和玉石俱焚的决绝:
寸 土 不 让!
虽 死 必 争!
猩红的字迹在洁白的宣纸上狰狞怒放,如同八面猎猎的战旗,又如八道泣血的誓言。
那浓郁得化不开的朱砂红,刺痛了岑毓英的眼,也瞬间点燃了他胸中几乎被屈辱淹没的斗志。
他死死盯着那八个字,胸膛剧烈起伏,紧握的双拳缓缓松开,又猛地攥紧,指节发出咯咯的轻响。
一股同样决绝、甚至更为暴烈的战意,在他眼中升腾而起。
刘岳昭掷笔于案。那沉重的端砚仿佛也感受到了主人那山岳般不可动摇的意志,稳稳地立在桌上,猩红的墨汁在砚池中微微晃动,映着他如铸铁般冰冷而坚毅的面容。
“传令!”刘岳昭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金铁交鸣,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穿透了书斋压抑的寂静,直抵门外肃立的亲兵耳中。
“腾越镇总兵蒋宗汉!”
他目光如电,射向跪地的马彪。
“命其即刻整军,开赴野人山一线!所失村寨,无论大小,无论英夷竖了几根木头桩子,插了几面破旗,给我一寸、一寸地夺回来!敢有擅越我界一步者,杀无赦!”
每一个“杀”字,都如同重锤砸落,带着凛冽的杀气。
“开化镇总兵何秀林!”他的声音转向东南,“命其严防滇越边境!凡有形迹可疑之洋人,无论是否乔装,即刻扣押!法舰若敢靠近我岸,鸣炮示警!
再敢前逼,即以岸炮击之!勿谓言之不预!”命令斩钉截铁,毫无回旋余地。
“着令各府、州、县!”刘岳昭的声音如同滚雷,传向更远的地方。
“晓谕境内土司、头人、边民!凡助我守土、传递英法夷情、袭扰其营寨补给者,朝廷重重有赏!凡有通敌、为虎作伥者,一经查实,立斩不赦,诛连亲族!”
这是发动整个云南的力量,一场人民战争的号令。
“毓英!”最后,他转向岑毓英,目光灼灼,“你即刻坐镇昆明,统筹粮饷军械,安抚后方!遣干员,持此密约副本,”
他指了指书案上那些沾血的文书,“星夜兼程,六百里加急,直送京师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奏明圣上及恭亲王,滇省危急!此等辱国密约,断不能认!刘岳昭与岑毓英,唯有以死守疆,以报皇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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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遵命!”岑毓英抱拳躬身,声音同样如同金石相击,再无半分之前的暴怒,只剩下冰冷的战意和高效的执行力。
他目光扫过那八个朱砂写就的血字,眼中仿佛有火焰在燃烧。
马彪猛地叩首:“标下领命!”随即起身,如旋风般冲出书斋,沉重的脚步声在回廊中急促远去,传达着这场边陲风暴的第一道惊雷。
命令如同无形的烽火,瞬间燃遍总督衙署。
平静被彻底撕碎,一种大战将至的紧张气氛迅速弥漫开来。
书吏们抱着文卷在各房之间狂奔,脚步声杂乱;传令兵在回廊中穿梭,腰牌撞击着甲叶,发出急促的金属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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