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石头的小脸煞白,身体不住地颤抖,牙齿咯咯作响,不知是冻的还是吓的。
阿伊莎自己也不过十五六岁年纪,原本清秀的脸庞上沾满了尘土和泪痕,嘴唇干裂,但那双大眼睛里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火焰,那是恐惧到极致后生出的、一种不顾一切的求生欲。
“别怕,石头,别怕……”阿伊莎的声音嘶哑,她把弟弟冰冷的小手塞进自己同样冰冷的怀里,试图给他一点暖意,也像是在说服自己。
“阿姐在,阿姐在……我们会没事的……阿妈在天上看着我们呢……”
她想起几天前,在混乱的城破时刻,阿妈用尽最后的力气把他们姐弟推进一条堆满杂物的窄巷,自己却扑向了追来的清兵……。
阿伊莎猛地闭上眼,强行压下喉咙里翻涌的酸楚和撕裂般的痛。
周围的空气污浊不堪,汗味、尿臊味、还有人群聚集太久散发出的那种绝望的酸腐气息混合在一起。
压抑的哭泣声、老人痛苦的呻吟、孩童饥饿的啼哭……各种细碎的声音交织成一片令人心烦意乱的背景噪音。时间在这里仿佛凝固了,每一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人们不敢大声说话,更不敢有任何异动,只是互相依偎着,用身体微弱的温度支撑着彼此,等待着那未知的、却已能嗅到死亡气息的命运宣判。
“清狗要干什么?把我们关在这里等死吗?”旁边一个精瘦的中年汉子,抱着一个更小的、昏睡过去的女娃,声音如同砂纸摩擦般嘶哑低语,充满了绝望。
“听说……听说岑屠夫来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蜷缩在墙角,浑浊的眼睛望着栅栏外那些如同雕像般站立的士兵,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他……他比杨玉科还狠……”
“他们……他们会不会……”一个抱着婴儿的年轻妇人话没说完,就哽咽住了,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怀中婴儿蜡黄的小脸上。
婴儿似乎感觉到了母亲的悲伤,不安地扭动了一下。
“不会的!不会的!”阿伊莎猛地抬头,声音因为激动而显得有些尖利,她死死盯着说话的人,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这么多人!这么多人啊!他们怎么敢……佛祖不会看着的!不会的!”然而,她抱着弟弟的手臂却不自觉地收得更紧,指甲深深掐进了自己破旧的棉袄里。
栅栏外那些士兵手中闪亮的刀枪,像毒蛇的信子,一下下舔舐着她紧绷的神经。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无声无息地侵蚀着栅栏内每一个人的意志。
死亡的阴影,在绝望的等待中,变得越来越浓重,几乎要将这小小的洛阳村彻底吞噬。
冬日的太阳,像一个巨大而冰冷的白铁盘子,悬在灰蒙蒙的天幕正中。
惨白的光线毫无暖意,只是冷冷地照亮着洱海之滨这巨大的人间囚笼。
栅栏外,清军的调动突然变得频繁而紧张。
原本只是肃立警戒的士兵队列开始移动,伴随着低沉的口令声和金属甲胄摩擦碰撞的铿锵声响。
一队队手持长矛、腰挎大刀的步兵跑步进入预设的包围位置,在栅栏外围形成更加厚实、更加密不透风的包围圈。
他们不再像之前那样散漫,而是紧握着武器,眼神锐利地盯住栅栏内拥挤的人群,如同猎人盯住了陷阱中的猎物。
在他们身后,更多手持火铳的士兵被调集上来,黑洞洞的铳口指向天空,又缓缓下压,最终平端,遥遥对准了村子的方向。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浓烈的硝烟味,那是引火绳燃烧发出的独特气息,混合着肃杀的氛围,压得人喘不过气。
人群开始骚动。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对危险临近的极致恐惧,如同电流般瞬间传遍了整个洛阳村。
压抑的哭泣声陡然拔高,变成了绝望的嚎啕。
婴儿尖锐的啼哭此起彼伏。人们互相推挤着,本能地向村子的中心、向那些低矮的土屋后面退缩,试图寻找一点点可怜的遮蔽,哪怕只是一堵薄墙。
咒骂声、祈祷声、呼喊亲人名字的声音……各种绝望的声浪混乱地交织在一起,汇成一片令人心胆俱裂的喧嚣。
“他们要干什么?!”
“放我们出去!我们不是叛匪!”
“阿妈!阿妈你在哪?!”
“真主啊!救救我们吧!”
阿伊莎的心脏狂跳起来,几乎要撞破胸膛。
她一把将弟弟小石头死死按在自己怀里,用身体和手臂把他整个包裹住,然后奋力地、不顾一切地向身后那堵坚实的土墙根部挤去。
她瘦小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硬是在混乱拥挤的人堆里挤开一条缝隙,带着弟弟缩到了墙角最深处。
这里相对凹陷,又靠着墙根,头顶还有一点从旁边倒塌的柴棚伸出的、布满灰尘的茅草檐子。
她抓起地上冰冷的泥土和枯草,拼命地往自己和弟弟身上抹,试图掩盖他们活人的气息和衣服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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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土的腥气和枯草的腐败味钻进鼻孔。
“石头,别出声!千万别出声!闭上眼睛!捂住耳朵!”阿伊莎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形,嘶哑得如同砂砾摩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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