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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白衣秀士

  咸丰十年的安庆城外,蝉声噪得人心烦意乱。

  梁学钊站在营帐前,素白长衫被江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城墙,忽然想起三个月前离开岳麓书院时,山长将一方青玉镇纸压在他掌心:"此去江涛如血,望君归来仍是白衣。"

  江鸥掠过水面,翅尖沾着血色残阳。少年伸手按住腰间玉佩,那是去年在书院后山救下落难樵夫时,老丈硬塞给他的谢礼。

  玉佩上雕着团云纹,此刻被江水浸得透亮。

  "公子,大帅请您过去。"亲兵的通报打断了他的思绪。

  梁学钊整了整衣襟,袖口磨白的云纹在阳光下泛着柔光。

  这身衣裳还是临行前母亲亲手浆洗的,说是要他在血火兵戈里记得读书人的本分。

  衣襟内侧用黛青丝线绣着"慎独"二字,针脚细密如母亲临别时的泪痕。

  中军帐内飘着苦艾燃烧的气味。曾国藩正俯身在地图前,烛光在他深陷的眼窝里跳动。

  梁治达见儿子进来,布满血丝的眼睛亮了一瞬,旋即被忧虑覆盖:"钊儿,你昨日说的断粮之策..."话音未落,案头烛火突然爆出灯花,将地图上的安庆城映得忽明忽暗。

  "学生斗胆。"梁学钊的声音清越如磬,与帐外隐约的杀伐声形成奇异的和鸣。

  他走到沙盘前,指尖掠过蜿蜒的长江,在青瓷茶碗里蘸了些冷茶。

  水滴顺着沙盘上的沟壑蜿蜒而下,恰似一条暗流涌动的支流。

  曾国藩直起身,砚台里的墨汁荡起细纹。

  帐外忽然传来战马嘶鸣,惊得烛火猛地一颤。梁学钊的衣袖扫过沙盘,三枚铜钱不知何时已落在象征怀宁的土丘旁。

  铜钱上"咸丰通宝"的字样在烛光里泛着幽光,其中一枚边缘还粘着半片干枯的芦苇叶。

  "这几日学生观察江面浮尸,发现两处蹊跷。"

  少年手指轻叩沙盘边缘,震得铜钱微微颤动,"其一,尸首多呈仰面朝天状,说明沉尸处水流湍急;其二,衣襟结扣皆为右衽,与太平军惯用左衽不同。"他说着解开自己衣领,露出内衬左衽的白色中衣,这是临行前特意改制,只为今日这番演示。

  帐外忽起一阵喧哗,梁学钊却恍若未闻。

  他从袖中抖出几片碎布,布料边缘焦黑卷曲:"这是前日火攻时拾得的帆布残片。

  诸位请看这经纬走向..."他指尖在布纹上轻轻一划,"湘北麻布多是纵三横四,此布却是纵四横五,正是怀宁织造局的独门手艺。"

  曾国藩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三个月前,就是这个白衣少年在藏书阁发现白蚁蛀书的蹊跷,当时所有人都以为是蠹虫作祟,唯有他注意到书架底层的《水经注》完好无损。

  那日他踩着满地碎纸,在蛀空的书架夹层里摸到半块松烟墨,墨香里混着淡淡的樟脑味,这才顺藤摸瓜揪出监守自盗的书吏。

  "梁公子可有实证?"曾国荃掀帘而入,甲胄上还沾着新鲜的血迹。

  他腰间佩刀尚在滴血,在地毯上洇出暗红的花。梁学钊注意到刀柄缠着褪色的红绸,正是三日前阵亡的张参将旧物。

  少年不答,转身从行囊中取出个青布包裹。层层揭开,竟是半截泡得发白的稻穗,穗尖还粘着几粒晶莹的河砂。

  "今晨学生雇渔人潜水探查,在河底淤泥中取得此物。"他将稻穗浸入茶碗,浑浊的水面顿时浮起油花,"桐油遇盐则凝,诸位不妨尝尝。"

  说着竟舀起半勺茶水一饮而尽。

  曾国荃的喉结动了动。

  帐外暮色渐浓,江风裹着潮湿的腥气涌入,将少年白衣吹得如帆鼓动。

  忽有马蹄声破空而来,探子滚鞍下马时,怀里跌出个油纸包,正是梁学钊清晨派去下游的暗哨,纸包里裹着三根浸透桐油的麻绳。

  当夜子时,二十艘舢板悄无声息地滑入江心。

  梁学钊站在指挥船的桅杆下,看着月光在白衣上流淌如水。他解下腰间玉佩悬于桅灯旁,青玉在月光下泛起涟漪般的纹路。

  三更梆子响时,东南风骤起,将船头白帆鼓成满月。

  "公子,水鬼队已就位。"老船公的声音沙哑如裂帛。

  梁学钊颔首,指尖在玉佩上轻轻一弹。清越的玉鸣声中,二十道黑影如鱼跃入江。

  少年俯身掬起一捧江水,看着掌纹间游动的银色小鱼——这是岳麓山涧特有的月华鱼,只在子夜现身。

  远处忽然腾起火光,紧接着传来闷雷般的爆响。

  江面炸开数丈高的水柱,破碎的油布混着稻谷冲天而起。

  梁学钊闭目细听,在轰鸣声中辨出七长八短的钟声,正是他事先约定的得手信号。

  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白衣下摆沾着的江藻随波轻摆,恍若宣纸上晕开的水墨。

  "报!怀宁方向燃起三处烽火!"探马的呼喊撕破夜空。

  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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