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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戏幕

  晋王府“体恤”的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块石头,终究还是不可避免地传到了苏婉娘的耳中。并非顾远告知,而是府中管事的例行禀报——毕竟名义上,她是这王府的姨娘,晋王府送人给她,总得知会一声。

  当管事王德福垂手站在听雨轩外,恭敬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禀报说晋王麾下范先生顾念她是周德威将军表妹,体恤她初入王府无贴心人伺候,特意遣了一个贴身丫鬟、一个粗使婆子和一个跑腿杂役前来服侍,不日将到时,苏婉娘正在临摹昨日画师新教的一丛翠竹。

  笔尖一顿,一滴浓墨在宣纸上洇开,瞬间毁掉了那根即将成形的竹节。苏婉娘怔怔地看着那团墨迹,仿佛看到了自己刚刚泛起涟漪的心湖被骤然搅浑。

  晋王府?范先生?周德威的表妹?

  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像一把冰冷的钥匙,瞬间打开了那扇她试图尘封的记忆之门。周德威,那个将她当作货物、硬生生将她送入这王府深渊的表兄!他的“威望”?多么讽刺!这所谓的“体恤”,哪里是冲着她苏婉娘?分明是冲着周德威那影响力,冲着顾远这个左谷蠡王的身份!是晋王府又一次的攀附与算计!而她,从始至终,都只是那个被利用、被当作借口、被推来搡去的…工具!

  一股强烈的自伤自怜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刚刚因顾远态度微妙转变而生出的那点隐秘欢喜,如同被戳破的泡沫,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捏着画笔的手指微微颤抖,指节泛白。

  “送来了…便送来吧。”良久,苏婉娘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平静,甚至学着乔清洛那种淡然自若的语气,“既然是范先生一番好意,本…本姨娘自然要见见。王管事,人到了,你看着安排住处,领来听雨轩便是。”她努力挺直腰背,试图用“本姨娘”这个称呼给自己增添几分底气,模仿着乔清洛处理府务时的姿态。

  王德福躬身应下,眼神飞快地掠过苏婉娘强作镇定的脸和那幅被污了的画,心中了然,面上却恭敬如常:“是,苏姨娘。奴婢告退。”

  人退出去,听雨轩恢复了寂静。苏婉娘颓然放下笔,跌坐在椅子上。那点刚刚建立起来的、关于“自我价值”的虚幻感觉,在冰冷的现实面前,再次摇摇欲坠。工具…终究还是工具。无论是苏家,还是晋王府,抑或是…这王府里的某些人眼中,她似乎永远都逃不开这个宿命。

  然而,日子并未因她的自怜而停滞。顾远那边,似乎真的开始了某种“变化”。

  他依旧忙碌,依旧行色匆匆,眉宇间的戾气和焦躁似乎更深沉了。但苏婉娘敏锐地察觉到,当他在回廊、花园,甚至议事厅外“偶遇”自己时,那目光不再像以前那样带着纯粹的、视若无睹的冰冷烦躁。有时,他的视线会短暂地在她身上停留一瞬,眼神复杂难辨,或许带着一丝审视,或许带着一丝无奈,但绝不再是纯粹的厌恶。

  更让她心惊又隐隐雀跃的是,她听从画师建议,尝试用厨艺表达“心意”时,不再做那些复杂难度的“特色菜”,而是专注于一些简单精致的小点心——比如学府里厨娘做的枣泥山药糕、桂花糖藕片。她鼓起勇气,在得知顾远在书房处理冗长公务时,让小厮帮忙送去一小碟,附言说是“妾身新学,请王爷尝尝解乏”。

  她忐忑不安地等待着,预想着会被原封不动地退回来,或者干脆被下人斥责“不得打扰”。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点心送进去了,如同石沉大海。但过了不久,空碟子被送了出来!这意味着…王爷他…吃了?!

  这个无声的“认可”,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量!苏婉娘捧着那个空碟子,指尖都在微微发颤,心中涌起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震惊、狂喜和难以置信的情绪。王爷…他真的…接受了她的心意?!

  紧接着,顾远承诺的画师也真的来了。并非什么名家大儒,而是一位在石洲城小有名气的民间画师,姓刘,为人谦和,画技扎实,尤其擅长工笔花鸟。他每日下午定时来听雨轩教导苏婉娘一个时辰,耐心细致,从最基础的笔法、调色教起。

  这一切的变化,如同细雨润物,无声无息地渗透进苏婉娘的心田。她每日的生活变得异常“充实”:上午去厨房虚心学艺,中午精心准备自己的“心意”点心并忐忑地送去,下午跟着刘画师专注学画,傍晚偶尔去陪乔清洛说说话。她脸上的红晕更盛,眼神也越发清亮有神,连走路都仿佛带着一股轻快的风。

  “王爷…他好像…真的开始在乎我了?”这个念头如同藤蔓,在她心底疯狂滋长,缠绕着她所有的感官。他不再排斥她的“偶遇”,他吃了她的点心,他兑现了找画师的承诺…这些点点滴滴,在她饱受冷落的心湖中,被无限放大,拼凑成一幅名为“被关注”的美好图景。

  她开始更加精心地打扮自己,素雅的衣裙也掩不住那份由内而外焕发的光彩。她会在顾远可能经过的地方“不经意”地出现,手里或许捧着一卷画,或许提着一篮刚摘的花。她努力练习着温婉得体的笑容,学习着如何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柔和悦耳。那颗名为“妄念”的种子,在“被在乎”的错觉滋养下,已然破土而出,抽枝展叶,朝着那个遥不可及的位置疯狂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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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这一切落在乔清洛眼中,却如同芒刺在背。

  她虽怀着身孕,精力不济,但天生的敏锐和聪慧并未减退。春杏每日的“汇报”越来越详细:苏姨娘今日又做了新点心送去书房了…苏姨娘学画进步很快,画了一幅荷花,很传神…苏姨娘在花园采莲蓬,说是想试试做莲子羹…王爷今日在回廊遇见苏姨娘,似乎…点了点头?

  每一个细节,都像一根细小的针,轻轻扎在乔清洛的心上。起初,她选择相信顾远那晚的承诺——苏婉娘只是个摆设。顾远也确实夜夜宿在正院,对她呵护备至,嘘寒问暖,眼神里的爱意做不得假。

  可是,苏婉娘的“转变”太过明显,太过“刻意”了。那是一种怀春少女般的、掩藏不住的期待和雀跃,同为女人,乔清洛看得分明。而顾远对苏婉娘那些“心意”的默许和回应,尽管在乔清洛看来就是极其有限,也让她心中的不安如同野草般蔓延。

  她不能再被动等待了。她的夫君,她的家,容不得半点闪失!

  “春杏,”一日午后,乔清洛倚在软榻上,看似漫不经心地抚摸着隆起的小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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