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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哭,想尖叫,想将胸口直接撕开……

  可方宜做不到,情绪的浪潮全然将神经掀翻,极致的悲哀中,连多呼吸一口氧气都是奢望。

  郑淮明到底是怀着怎样决绝的心情,隐瞒不断呕血、日日衰败的身体,在她面前强撑出一副温润强大的模样?

  无非是因为日日夜夜自我折磨,因为坚信她不再爱他、不会为他心疼,甚至可能怕她心生厌烦……

  直到这一刻,方宜心神俱碎,她一直低估了郑淮明的爱——

  她习惯了他的温柔、照顾,反感他的回避和强硬,却忽视了那已经是他荒芜花园中用心头血浇灌出来,能捧出的最后一朵玫瑰。

  顾不上取衣服,方宜跌跌撞撞地推开门,往住院部跑去。

  冲出楼门,凌冽的寒风入怀,她瞬间打了个寒颤。没走出几步,只见两个人影在不远处路灯下焦灼徘徊。

  两个年近耋耄的老人,老太太坐着轮椅,老头颤颤巍巍地推着,拦下急匆匆的方宜。

  “小姑娘……小姑娘,急诊往哪里去!”

  “华达受伤的,是不是都送到这里来了?!”

  老人焦急地询问,语无伦次。

  此时,方宜才后知后觉,医院外传来救护车的警笛声过于繁乱,一辆接着一辆,飞驰着划破寂静黑夜。

  “朝那边——”她心有不好的预感,给老人指了方向。

  可夜路昏黑,穿过门诊的路不好找,方宜毫不犹豫,接过老太太的轮椅,亲自带他们前往急诊大楼。

  还未走近急诊大厅,方宜已被吓了一跳。

  她没有见过这么多救护车、警车同时挤在门口,红蓝闪烁的光亮纷乱刺眼。一张张担架床往楼里推去,无数医护身影往来穿梭。

  困难地挤进大厅,在这拍摄工作过几个月的熟悉场所,方宜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

  明亮惨白的灯光中,扑面而来刺鼻气息,混杂着血腥味。满目皆是烧伤患者,足有上百,站着的、坐着的、躺在地上的,一个个伤处血肉模糊,衣料和伤口黏连在一起,没法撕开。

  能痛吟、哭喊的尚只是轻伤,担架床上更是惨不忍睹,手术室超负荷运转,已经开始在走廊上进行急救。

  医生和护士在伤患中飞快分辨,已经没有余力救治轻伤,只能迅速对重伤者急救。人堆中时不时传来躁动和尖叫,哀嚎声、痛哭声不断,宛如一片人间炼狱。

  角落的电视屏上,新闻女声正无情播报着——

  “今夜九点二十分,北川市西城区华达商厦突发特大火灾,累及人数上千,目前造成至少十五人死亡,百余人受伤,伤亡人数还在不断增加——”

  “部分伤者已送至最近的北川大学附属第二医院救治,并及时朝周边医院转运……”

  方宜强装镇定,推着老人在人群中寻找,目光触及一张张痛苦挣扎的脸,心也随之颤抖。

  终于,他们在拐角处找到了抱着小孙女的女儿和女婿。

  还好三人都只是轻伤,小孙女哇哇大哭,老人后怕地哽咽流泪,一家五口劫后余生的喜悦早已没过了皮肉之苦。

  此情此景,方宜即使再想见到郑淮明,也无法置身事外、转身离开。她询问了熟悉的医护人员,主动留在急诊协助急救。她不够专业,但为轻伤者发药、帮忙简单处理还是绰绰有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涌进急诊大厅的家属越来越多,民警努力维持着现场秩序。

  有人找到亲人抱头痛哭,有人得知噩耗悲痛欲绝,更多的人焦急等待、默默祈祷……

  人世悲苦,生死无常。

  方宜强迫自己不去看、不去想,一次次加快手上的动作,努力帮助更多人。

  突然,走廊攒动的人头中挤入一个人影——

  一个满是学生气、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满脸脏灰,克制的疾步略有踉跄,举起手机屏幕向每个陌生人询问着什么。

  少年沿路一个、一个地问,有人漠然,有人怒骂,有人出手推搡,他毫不在意,只要得到否认就迈向下一个。

  明明已经急得两眼猩红,举着手机的手剧烈颤抖,可他还是一遍遍礼貌地说着“不好意思”“请问”……

  细看之下,他另一只手臂以一种怪异的形状扭曲下垂着,关节似乎已经完全断裂。

  方宜连忙上前拉住他:“你的手要先去固定一下!”

  少年回过头,眼眶盈满了泪水,声音发抖问道:

  “你有没有见过我姐姐?三楼超市门口,穿一件浅蓝色的羽绒服!”

  碎裂的手机屏幕举到方宜面前,照片上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孩,长发披肩,笑容朴素恬静。

  她并非华达商场的伤者,自然完全没有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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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医生承受着心理和身体的双重折磨,他不是真的愿意被照顾,而是想以此换方方过了心里愧疚那关……

  而方方终于看到了值班室里那个真实的郑医生,两个人都还需要再走近一步才能相拥-

  本章糖在玻璃渣里……下一章会再微甜一点~

  最后一个辅助主线的配角上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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