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我……”感受到指尖下的潮冷,她眼眶有些湿润,“你别总是一个人捱着。”
室外是近零下十度的严寒,病房里虽然开着空调,依旧渗有凉意。
“我帮你换一件衣服吧,你这样一身湿着睡会再发热的。”
方宜说着,自然地伸手去解郑淮明的衣领。两个人早就肌肤相亲过,她没有多少顾虑。
可郑淮明艰难地摇了一下头,气息有些紊乱。
方宜以为他是碍于自尊不愿意自己上手。可这个点护工已经走了,她温声哄道:
“只换上衣……那我打电话给周思衡,他今晚值班,我让他来帮你……”
然而,一丝冰冷触上方宜的手腕,轻缓而无力地握住,像是某种坚定地拒绝。
力量在怀中僵持,郑淮明极为艰难地推开她,往后稍稍拉出了一点距离,和她对视。
脸庞近在咫尺,他注视着女孩因心疼而微红的眼眶,清秀的眉间微拧,往日红润可爱的脸颊也愈发憔悴……
郑淮明眸中仍有一丝朦胧痛意,幽深晦暗,不愿看她似的轻垂下去。
他胸膛忽而起伏,创口未愈的喉结滚动几下,艰涩地发出了一点声音:
“……了。”
这是郑淮明醒来后,说出的第一句话,声音嘶哑到难以辨认。
他又重复了一遍:
“足够了……”
这一次,方宜听清了,眼中的喜悦还没来得及泛起,就完全褪尽,错愕地看向他。
只见郑淮明脸色苍白到了极点,薄唇微张,移了针的右手再一次攀上胸口,死死叩住。矛盾与留恋在心间拉扯,织成一张窒息的网,将他全然裹紧:
“你……走吧……”
足够了。这么多天病中的照顾、陪伴,无论是出于往日情分还是善良心软,她已经做到这个份上,都已经足够了。
郑淮明感激上天恩赐他这一段时间,能再次看到她、再次相拥依靠……可她给予的已经太多,他不能再装傻贪恋。
时至今日,她也应该能够过了愧疚这一关,走向新的人生了吧。
在方宜无措不解的目光中,郑淮明强撑住身体,艰难地往后靠去。可他到底体力不支,后背悬空,还没触到摇起的床头,便手一抖,脱力地跌了下去。
“呃……”
脊梁撞上僵硬的床板,像是一根冰锥直直穿透胸口,他霎时眼前一黑,紧咬住嘴唇也没忍住一声闷哼。
方宜来不及反应,呆呆看着他摔在床板上,痛苦地仰起下颌辗转,隐忍地无声颤栗。
——你走吧。
她知道,郑淮明指的绝不只是让她回去休息……
心尖狠狠一揪,失落袭满血液,流向四肢百骸,刹那冷了下去。
这么多天以来,郑淮明从一开始的抗拒回避,到后来默许她的照顾……方宜以为他已经接受了她,一切都在向积极的方向发展。
“为什么让我走?”她强忍低落,故意曲解郑淮明的意思,安抚道,“我不累……我想在这里陪着你,看着你,我也能安心一点……”
方宜试图用主动示弱融化他,轻轻向前勾住他的手指,撒娇似的蹭了蹭。
从前,这个方法是最好用的。
谁知,郑淮明即使忍痛到发抖,依旧抽出一丝神志,疏离地从她指间将手抽出来。
“我知道……你想分手……”他急促喘息,目光虚焦在方宜一时悬滞的指尖。声音轻而沙哑,每个字都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不必……愧疚,和你没关系的……”
分手。愧疚。
方宜随即明白他误会了什么。
“不是的,我没有想和你分手!搬出去,只是想让我们彼此都冷静一段时间……”她急切说着,可自己都觉得这个解释有些无力,“真的没有,我……我……”
毕竟,当初在车站提分手的也是自己。
方宜急得眼泪直打转:“我……我是爱你的,不是因为愧疚,更不是因为看见你生病才留在这里……”
听见这句话,郑淮明深深地望了方宜一眼。他面色如纸,漆黑的瞳孔中没有她想象的感动或喜悦,反而是那样沉寂,如同一片废墟。
半晌,他垂下湿淋淋的眼睫,声音断断续续,带着某种平静的决绝:
“别再……对我心软了……真的,足够了……”
雪夜黑压压地沉下来,风呼啸着撞击玻璃窗,发出隆隆的声响。
过去,哪怕她一次次冷脸抵触,甚至不惜用结婚的谎言来对抗。郑淮明都没有放弃过抓住一丝她爱意的痕迹,坚持到甚至有些偏执。
方宜从未想过,有一天,她如此真诚地亲口承认爱他——
他却不相信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方宜无措地绞紧了手指,喃喃道:“郑淮明,我对你不是心软……”
然而,病床上的男人闭上了双眼,用沉默地拒绝这个话题,又或者,是已经痛得说不出话来了。他薄唇紧抿,胸口起伏得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