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息道:“小裴,有什么事让人家进来说吧。”
可他话还没说完,诊室的门已经被猛地推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顺着夜风吹进来。
木门半开,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男人手握门把,急促地喘息着,重量全撑在左手上,似是已经没有了再多走进来一步的力气。
男人眉眼深邃英挺、衣冠楚楚,却眼见的摇摇欲坠。他额角上血迹斑斑,未经处理已经大片凝固,衬得脸色愈发煞白,尤为惨烈。
时隔四年,但只一眼,盛文荣就认出了他,心惊道:“小郑?”
郑淮明费力地呼吸,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冷汗如雨。他涣散的瞳孔里,满是绝望与痛苦,无助地望向盛文荣。
他抬起手,用手语艰难地在空中比划着,嘴唇半张,开合间却没有半点声音。
盛文荣读懂了他的话,他说:
我又听不见了。盛大夫,救救我。
下一秒,可未等盛文荣反应,郑淮明身体无力地晃了晃,便毫无预兆地重重栽倒下去,全然失去了意识-
贵山盛夏多雨,雨天只能在特殊布光后拍摄室内场景。好不容易等到放晴,方宜一连几天都忙于补拍,每天只能休息三四个小时,累得倒头就睡。
但她还是不忘给郑淮明发消息,午休捧着盒饭打字,半天也顾不上拿筷子吃一口。
余姐笑她:“你看方老师,都不用吃饭,有情饮水饱!”
大家也善意地起哄:“如果我有这么帅的男朋友,我也光看着就饱啦。”
方宜笑笑,三两口扒完了盒饭,独自走到一片树荫下。两个人也只是闲聊,可她看到对面的“正在输入中”,等待的几秒里,一上午的疲惫都烟消云散了。
午休还有十分钟就结束了,打字太慢,她直接拨去了电话。
谁知,电话只响了几秒就被对面挂断了。
方宜疑惑地问:你在忙吗?
半晌,郑淮明才回过来:前两天把手机听筒摔坏了,还没来得及修。
方宜:我有朋友认识人,让他帮忙看看?
郑淮明回:手机里有很多资料和记录,这两天忙,我先把记录导出来再修吧。
方宜不疑有他,撒娇道:好吧,就是有点想听你的声音了。
这话发出去,她也有点脸红,赶紧关掉了手机屏幕。
正好远处沈望在喊人了,方宜急忙把手机揣进口袋。
可走之前又忍不住看了一眼,郑淮明回道:我也想你。
很简单的一句回应,连情话都算不上。可方宜联想到郑淮明说这句话时惯有的神色、那双饱含笑意的眼睛,心里立马甜丝丝的,一整个下午走路的步伐都轻盈了几分。
然而,千里之外的北川南郊,中医馆理疗室里,厚重的窗帘遮去了所有阳光,一片昏黑。
郑淮明双眼紧闭,侧身躺在病床上,肩颈、后背上都扎着银针,尽管室内开着冷空调,依旧不停地有汗珠从他脖前滚下。
盛文荣伫立一旁,面色凝重地再次取针,灼烧后,利落地扎入他耳后的穴位。
这一针刺入耳后皮肤,郑淮明浑身肌肉瞬间紧绷,呼吸愈发错乱,整个人压抑不住地抖了一下。
盛文荣担心地走到正面,手语问道:还能受得住吗?
与四年前一样,郑淮明的耳喉检查不出任何器质性疾病,却持续性失声。加之他的精神状态不佳,盛文荣判断,依旧是情绪应激后的神经功能紊乱。
短短几年内,两次突发这种情况,而且并非暂时性症状,并不是一个好的征兆。
除了常见的听会、侠溪、中渚等穴位,盛文荣还取了一些刺激神经感官的穴位。
病床上,郑淮明双眼半阖,睫毛湿淋淋的。针灸强烈的刺激下,已经难受到连呼吸都微不可闻,却还是艰难地点了点头。
一般来说,不至于这样难捱。
盛文荣思绪一转,眉头紧锁:你是不是又自己扎针了?
郑淮明低垂着眼帘,沉默不答,喘息却越来越急促,像有气堵在胸口。
盛文荣看他如此神情,立即了然,赶忙将那根银针拔了出来。病床上的人明显力道松了一瞬,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他见状,恨铁不成钢道:胡闹!你这样会出问题的!
有些穴位扎入的力度、时间都极有讲究。可郑淮明急于恢复,盛文荣已经不止一次发现,他仗着自己是医生、略通针灸,就夜里擅自给自己扎针、反复刺激穴位。
可他虚弱的身体根本抗不住这样的力度,甚至有一次直接昏迷在病床上。
盛文荣气闷,手语比划得飞快:如果你再这样,我不会给你治了。
郑淮明缓了一下,慢慢抬手,碰了一下额角,小指在胸口轻点:对不起。
盛文荣无奈地叹息,不忍再看。
他从医五十余年,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病人。和他孙子差不多大的年纪,分明工作光鲜、相貌堂堂,心病却重成这样,什么都不肯吐露。
盛文荣也从未见过其他家人,让他不想管、又不忍不管。
可和四年前那个失魂落魄、了无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