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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7章 朱门易匾

  洛阳城的暮鼓敲到第三通时,西城门吱呀呀裂开一道缝隙。百余名骑兵鱼贯而入,铁甲上满是干涸的血垢,马蹄铁磨损得几乎透亮。

  街市上的百姓纷纷避让。

  他们记得半月前这支军队出城时的威风,三千狼骑的铠甲映日生辉,马蹄声震得坊墙簌簌落灰。如今归来的人数尚不足一队,许多战马背上空空如也,鞍鞯上还留着主人未干的血迹。

  吕布勒马于相国府前,赤兔马不安地打着响鼻。

  他仰头望着门楣上那块崭新的金丝楠木匾额,"相国府"三个鎏金大字刺得眼眶生疼。

  三个月前他奉令出征时,这里还挂着"司空府"的旧匾,卫兵不过二十,

  ——府门前新增的三十六级汉白玉阶,每级都刻着董卓的凉州狼头徽记; ——两侧持戟甲士足有百人,清一色西凉铁鹞子的装束; ——檐下悬挂的八十一盏青铜宫灯,分明是未央宫前殿的制式。

  "将军?"亲兵小声提醒。吕布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仍紧攥着缰绳,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翻身下马时,背后箭伤传来一阵刺痛,却比不上心头那股莫名的焦躁。

  他背上三处箭伤虽已结痂,但麴义特制的三棱箭镞留下的伤口仍在隐隐作痛。青铜兽炉吞吐的香烟中,他看见自己的影子投在朱漆廊柱上——战袍下摆破碎如幡,腰间的狮蛮带也断了一截。

  "奉先我儿,进来罢。"

  内室传来的声音浑厚如钟,却让吕布眼角肌肉微微一跳。他深吸一口气,掀开缀满珍珠的锦帘。

  "奉先来了?”

  熟悉的声音从高阶上传来。董卓身着绛紫相国服,腰间却悬着本该由皇帝佩戴的斩蛇剑。最刺眼的是他胸前那串东珠朝珠,颗颗都有拇指大小,分明是去年诸侯进贡给天子的南海珍品。

  "听说你在斥丘吃了亏?无妨!"他突然压低声音,

  吕布单膝跪地,铠甲碰撞声在寂静的厅堂里格外刺耳。"儿臣...败了。"

  "哦?"董卓肥厚的手指摩挲着玉杯,酒液映出吕布低垂的头颅,"折损多少?"

  "两千九百余骑。"吕布的声音像是从齿缝挤出,"高顺、张辽尚在收拢残部..."

  董卓不知何时已走到跟前,身上散发着酒气与麝香混合的浊味。

  "抬起头来。"董卓眯着眼打量吕布脸上的箭痕,忽然大笑,"好!这才是我西凉儿郎该有的伤疤!"

  两侧将领配合地哄笑起来。有人故意将酒爵砸在地上,清脆的碎裂声让吕布太阳穴青筋暴起。但他只是垂下眼睑,任由董卓粗糙的手掌拍在肩头——那只手在触到箭伤时暗暗加了三分力道,痛得吕布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不过是个陈留王。"董卓转身时,镶满宝石的大氅扫过吕布面颊,"没有他,还有皇帝在呢。"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却让室内温度骤降。

  "陈留王不过是个由头,如今满朝公卿谁还敢违逆本相国?"肥厚的手掌挥向身后,十余名着文官服饰的人战战兢兢跪在廊下,"连这些尚书郎的奏章,都要先过本相的眼呢!"

  侍女战战兢兢地捧来金盆伺候净手。董卓漫不经心地搓着手指,突然将湿漉漉的手往吕布头盔上一抹:"你这翎冠也该换了,明日让少府寺给你新制一顶。"水珠顺着吕布的眉骨滑下,像屈辱的泪水。

  "谢...义父。"吕布声音沙哑。他注意到董卓说"少府寺"时的口吻,仿佛那已是自家库房。

  "儿臣请命再战。"吕布突然开口,"袁绍勾结匈奴,若不..."

  "罢了。"董卓摆摆手打断,肥硕的身躯重新陷入虎皮榻,"你先去太医署疗伤。"他朝侍从使个眼色,"取我那套明光铠来,赐给奉先。"

  董卓大笑,脸上的横肉将眼睛挤成两条细缝。

  他踱步下阶时,靴底碾过地毡上吕布滴落的血迹,在猩红底色上拖出更深的痕迹。"听说你在斥丘见识了袁本初的匈奴骑兵?"他突然俯身,酒气喷在吕布脸上,"不妨看看为父的飞熊军!"

  随着击掌声,府后转出三千重甲骑兵。

  人马皆披玄甲,马面盔上插着七彩雉羽,正是传说中董卓耗费洛阳武库半数的精铁所铸。

  吕布瞳孔微缩——这些装备足够武装三万步卒,董卓却用来装点区区亲卫。

  当侍从捧出那套鎏金铠甲时,吕布呼吸一滞。甲胄护心镜上赫然刻着"骠骑"二字——这是前朝大将军何进的旧物!如今却被董卓轻描淡写地当作赏赐。

  这是恩典,更是羞辱。吕布的指甲已掐进掌心,面上却恭敬叩首。当他退出厅堂时,似乎听见董卓正对众将笑道:"狼崽子磨平了牙,反倒更听话..."

  廊外暴雨忽至。吕布站在檐下,任由雨水冲刷铠甲上的血污。远处太医署的灯笼在雨幕中晕开一团血色,恰似那日斥丘城下的夕阳。他忽然想起袁绍城头那个胜券在握的眼神,以及赵云那杆封死退路的银枪。

  "将军..."亲兵捧着崭新的明光铠趋前,却被吕布一把推开。铠甲砸在青石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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