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才重新看向酸果儿，“多大了？”
“十七。”
“说实话！”
“十五。”
“怎么进来的？”我好奇地不得了。
酸果儿没说话，手里轻轻一弹，光嗖地射出。一柄细小的匕首钉在墙上。匕首尖上一只飞蛾，还在扑棱着翅膀。
我吓得跳起来，“妈呀！”
麻瓜瞬间飞掠而来，冲着少年直叫。然而诡异的是，少年蹲下顺了顺麻瓜的毛，麻瓜尾巴立刻摇晃，喉咙呼噜噜地献殷勤。
此时，阿树才挺枪冲入。见小屋里气氛怪异，看向我。
我抚着胸脯，白了少年一眼。“出刀也不打个招呼！”
阿树看见墙上那柄细小的飞刀，眼睛睁老大。
我喘口气，朝阿树瞪眼，“别顾着自己吃，给酸果儿，妹妹也分些个！”说完自己先捂嘴笑了。
少年脸色刷地通红，转眼又变得煞白。“大人饶命！”瘦小的身影扑通跪地，咚咚几个响头磕得尘土飞扬。她身上那件宽大的戎装沾满泥点子，袖口已磨出毛边。
正巧林医官挎着药囊下值。
“哟，哪儿来的新兵蛋子？”她大惊小怪地嚷嚷。她甩下药囊蹲下身，只端详了半息功夫，嗓门就拔高了八度。“天爷，哪来的黄毛丫头，胆子忒大了吧！”
我和林医官像得了什么稀罕物似的围着酸果儿打转。
这小丫头起初缩着脖子，以为要挨军棍，见我们只是好奇，才慢慢放松下来。她脖颈细得可怜，后颈处还有道疤痕。
她是羌人，还是那种无籍的氓羌。说白了就是张掖觻得城里的乞儿。
赶上凉州军大募兵。她乞食那条街的里正看这小子可怜，凑巧还得应付募兵令。干脆，就按归附的胡人义从这条线给报上来。
原本大汉朝军律管得严，义从兵必须有部落首领担保。可酸果儿在那条街乞食好几年，里正理直气壮地把小乞儿视作本地人。
最后里正作保，送到县尉府。
县尉验兵，问小乞儿会什么。她一挥袖子，头上掉下一只麻雀。这还了得！二话不说直接编入朔风营。
就这么，压根没人注意人是男还是女。
酸果儿低着头，等荀大人裁决。我扯了扯林医官的袖子。“姐，给打扮打扮。”
林医官急不可耐地把她按在榻上，拆了枯黄打结的发髻。
药囊里的剪子咔嚓几下剪出刘海。又用沾湿的布巾擦脸蛋，渐渐显出原本的肤色，像奶茶，透着羌人特有的蜜色。
“脸抬起来！”林医官三两下就勾出弯弯的眉形。沾着口脂的指尖在唇上轻轻一抹，那干裂的嘴唇立刻有了生气。
林医官退开两步端详，榻上坐着个眉眼如画的小姑娘。
她领口露出半截纤细的颈子，蜜色肌肤衬着樱唇，活脱脱地美少女。
阿树原本对黄毛丫头没兴趣，只顾着逗麻瓜。可不经意瞥见，手里的狗尾巴草都掉了。麻瓜不满地嗷呜一声，他红着脸扔下空食盒，带着麻瓜闪人。
“以后给姐做护卫，愿意么？”我放轻声音问她。
酸果儿立刻点头，手指不自觉地绞着新换的干净衣角。
她那双杏眼睁得圆圆的，还不太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昨儿个还是军营里灰头土脸的小卒，今儿就被按在榻上梳妆打扮，成了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我指了指正往她发间插绢花的林医官。
“她是林姐姐。”
又点点自己，“叫我荀姐姐。”
酸果儿的嘴唇动了动，声音细得像蚊子叫，“荀，荀姐姐。”叫完立刻低下头。耳根都红透了。
林医官乐不可支，捏着她下巴左右端详。“瞧瞧这小模样！”说着又往她手里塞了面铜镜，“自己瞅瞅？”酸果儿战战兢兢地举起镜子，明显愣住了。她眼睛泛起水光，抽噎起来。
这孩子怕是连哭都不敢出声，肩膀一抖一抖的，像只受伤的小兽。
……
郭孝不在时，我常常一个人坐在了望台看星星。酸果儿托着腮，像个合格的跟班。
“果儿汉话说得真好，识字么？”我和酸果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
“嗯，属下打小讲羌语。羌人没文字，用的是匈奴文。可是……”酸果儿正聊着，我听见后面那句话，忙打断她。
“匈奴文？”
“嗯，后来在觻得城讨饭，才学了汉话。”
我想起来那个老死的萨满，我收着他羊皮呢。上面可不就是匈奴文！“果儿，等姐姐回来。”我给她打个招呼，忙跑回去翻那张羊皮。
我把羊皮上的匈奴文誊上在黄麻纸上，又打乱次序。带着毛笔去找酸果儿。
“看得懂么？”
“嗯，兀剌速。”
“这个呢？”
“嗯，兀鲁思”
“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