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采药

书签做好标记。

  李慕婉一连半月每日都跟着采药人上山,渐渐的与村里人熟络,话也谈得开。有些大娘还总拿她打趣,要她做家里的媳妇儿,李慕婉起先是不大习惯,之后被揶揄多了,也就顺其而然。

  这些人也是见她乖巧又机灵,还吃苦耐劳,心思细腻,谢三婶都常羡慕周英素,捡了半个女儿,就这么拿她取乐,李慕婉只是笑笑不反驳。

  性子温和,很是招人怜爱。

  期间有次倒是有惊无险,李慕婉与大队走散,在山里绕了许久,天黑前村民都回来了,唯独她没有。惊动了王家和半个村子的人上山寻,李慕婉迷失方向,误打误撞去了另一个山头,下山后到了隔壁花溪村,再沿路打听方向回到王家村。

  此后周英素不让她再上山,李慕婉却坚持,为了让周英素安心,费尽口舌磨了许久,得了长辈的允许她方才又去上山。

  就连平日无所事事,不学无术的王浩,听说李慕婉上山采药,他也跟着去,几人年纪相仿,边采药边谈天阔地,谁都不觉得累。

  经过半月的早出晚归,竹林小院内堆放不少药材,晾晒干的草药被收回东厢房,李慕婉在廊下拾掇了空位,又拖王天水做了个木架,用来摆放药材。

  每到夜间,晚风搅动时,小院一阵一阵草药味漫过,她用这些药草调和香料,做了提神香和安神香,送去堂屋和西厢房,原本入夜难寝的王天水,点了几次安神香后睡眠也好多了。

  至于提神香,是特意给王林做的。

  尽管每日上山长途跋涉,夜里回来后仍会坚持到王林这看书,只是她最近想寻些有关草药的书籍,奈何王林这没有,只能等改日去镇上才能买了。

  李慕婉站在灯影下,残影落在书案,王林的光线被遮了半,皱眉看着墙根的人,沉声道:“你做什么?”

  李慕婉点了提神香,让味道散开,慢条斯理说:“义兄,这是婉儿近些日子研制的提神香,此香能够提神清心,义兄长时间久坐书案,温书久了难免头脑涌重不清。”

  “不需要。”王林没有点香的习惯,一般也只有富户人家才会点香,这让王林更是猜疑她的身世。

  “你这香参杂了什么,谁知道呢?”盯着书本的人头也没抬。

  李慕婉原本的好意被曲解,心有委屈却不敢显露,柔声说:“若是义兄不放心,大可拿着这香去镇上药铺查问,若是婉儿动了别的心思,你再把我赶出去也不迟。”

  说着,李慕婉将木盒子的香珠放到案前,等着王林发话。

  王林抬眼审视着她,却未从那双眼睛看出异样,忽而心软下来,“放着吧。”

  清澈的眸子泛起光亮,李慕婉心悦坐下来,又问:“义兄可知镇子上哪里有关于药材书籍的书屋,婉儿想去买几本回来研究研究。”

  王林思忖着,王浩父亲也就是他堂叔,早年是行医的,家中应该会有。

  “想要什么书?”

  “《本草纲目》,《黄帝内经》,”李慕婉想着从前家中常看的那几本,“《千金方》,若有《伤寒杂病论》也可。”

  王林皱眉,他对这些医书涉猎较少。

  “镇子东街有家书铺,许是会有你想要的这些书,不过你可先去王浩家问问,他们家或许有。”

  “当真?”李慕婉雀跃,“那太好了,谢谢义兄。”

  不管自己态度对她如何淡漠,李慕婉总是一副笑颜,从未将他的不善记在心底,她便像无忧无虑到哪都能随遇而安的性子。

  李慕婉视线落在长案上一角,几张杂乱的纸和书堆砌,她想着替王林收拾整齐,瞥见上边的书字,他字迹端正清晰,遒劲有力,笔意又不失清婉,她只是扫了几行,便能看出这是一篇策论。

  “这是义兄写的策论吗?”李慕婉轻声问。

  王林显然不想让人看,从她手中拿回随手塞入书架里,这些日子隐约有听闻燕州陷入战情,流民逃荒的传闻,便正好抒发心绪,写下这篇策论,只是李慕婉还不知燕州的战情,终日盼着兄长的回信。

  “婉儿不是有意要看的,”李慕婉小心翼翼试探,“看义兄写道‘未识广厦之居,安知太牢之味,拔幽滞,举贤良,黜馋邪,进忠谠’,义兄写的是前朝状元殿试策问,婉儿说得可对?”

  王林打量须臾,应了她:“嗯,你也看过这篇策论?”

  “看过,”李慕婉察觉不对,他好像是在窥视什么,“从前哥哥常研习这篇吴师道的殿试策问,婉儿陪习耳濡目染,故而就记下了。”

  “是嘛?”王林挑眉,收敛戾色。

  李慕婉竟然有些心慌,这篇策问,在百松书院时,先生常拿出来讲学,每次学子们都能因政见不同而争得面红耳赤,在李慕婉看来,他们大多都只会站在官人立场谈事。

  而王林写下的策论,则是真实的以百姓生灵的立场谈及,是以,李慕婉认为,若是他能顺利上京赶考,当真是可以考到功名的。而王林眼里,也逐渐对她有了改观,识药理,吃苦耐劳,性子温良,饱读诗书,爹娘喜欢她也是人之常情。

  不觉间,夜已深。

  “婉儿明日去找王浩问问医书的事,”李慕婉低头思索须臾,“义兄能否陪我前去,我......”

  “明日唤我就是。”王林爽快答应。

  “那义兄早些歇息。”李慕婉欲要去灭提神香。

  “点着吧,”王林说,“似有些药效。”

  李慕婉喜出望外,甜甜退了出去,轻掩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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