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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年幼时绣得粗糙的手帕,还有长大后有了积蓄送的镶珠银钗、玛瑙耳坠、绿松石戒指。母亲在她十五岁时用积攒的银钱给她打的一对金镯,妹妹领月钱后送她的玉戒指……也都从妆匣里一件一件挑拣出来。

  书只带用自己月钱买的几本。写过的字和画好的画,一并装在空荡的箱子里。积攒的月钱和历年的赏钱装了一小匣,而霍玥赏下的红宝金钗、嵌宝对镯,还有许多名贵衣料首饰,都留在原处。

  这就是她要带走的全部东西了。

  两名侍女请她坐下歇息,仔细向箱笼里放置书籍。

  江容便坐向床边,最后打量她住过数年的这间屋子。“……进来。”

  说完,江容才想起来看向房门。门闩挂着。

  她站起来,抽掉门闩、拉开门,清晨的薄光温和扑在她脸上。她看到玉兰在深青的天色下盛放。

  春天。

  “姑娘……梳妆吗?”两个小丫鬟捧着盆盂巾帕,面面相觑。

  江容慌乱抹掉满脸凉意。

  “我忘了,”她走回床边,穿上鞋,重新坐到妆台前,“今儿是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小丫鬟小心翼翼捧上棉巾,“家里……没什么事儿啊?”

  说完,她看同伴:“就是,二月十三……”

  江容一顿。

  “别怕。”她想了想,拿起两对耳坠,放在她们手上,“我睡觉魇住了,见了你们才好些。”

  她试探问:“是景和二十五年,是不是?”

  屋里气氛一松。

  小丫头忙笑道:“正是了,姑娘竟连这个都忘了!”另一个便笑道:“姑娘一会儿多喝几口热茶——我母亲今儿同李管事往香积寺送供奉去,顺道给姑娘求个符安神,怎么样?”

  “那也不必了,太当一回事。”江容轻轻把这事揭过去,“咱们快弄吧。”

  小丫鬟们忙动起手。

  不一时,江容便换好了一身浅淡素净的春装,发髻规矩梳起圆髻,正戴一支青玉发梳、斜簪两朵新开的玉兰,通身不见一点艳色,面上更不上脂粉,连点唇、画眉都无。

  从十二岁起,到十五随小姐出阁,再到现今二十岁,做了姑爷的侍妾,再到……死前,除去年节外,她再不曾盛服丽妆。

  镜子里的脸渐渐熟悉了。

  两个小丫鬟的名字,她也想起来了。

  她们是她今月做了“房里人”后,小姐拨来服侍她的人。不过两个月,她便诊出身孕,封了姨娘,她们便一直跟在她身边,服侍了近三年,直到她生下儿子,由小姐调走。

  粗粗想来,为让小姐安心,她从不曾着意收拢过身边的人,更别提给过她们什么好处,或有多深厚的情分。从她身边调走后,她们也各自有了其他执事,又嫁人生子,寻常见一面都难得了。

  可在十五年后、边关大败之时,也是她们冒着风险,偷偷给她送来消息:

  主君脸色很不好……一回来就问了大小姐。

  大小姐。

  她的孩子。

  她在怀上她之前,就知道留不在身边的孩子。是小姐许诺过、握着她的手恳切承诺过的,会当成自己孩子的孩子,却被当做一份礼物、一件贡品、一份象征送往西戎野蛮之国、苦寒之地。一生不知会被迫嫁给几个人,受多少屈辱。或许一两年就没了性命,也不会有人替她讨命。

  小姐。

  熟悉到刻进骨髓的房门近在眼前了。丫鬟打起碧绡帘栊,有人抿了唇对她笑、用眼神问好。

  她恍恍惚惚,似乎回了一个笑,听见屏风里是许久不闻的、小姐年轻又欢快亲切的声音:

  “江容,快来!听说你梦魇着了?快让我看看!”

  江容飘忽荡入内室。

  小姐、艳若桃李的小姐、鲜艳热烈的小姐在花团锦簇里对她笑、对她招手。

  可看到小姐的一瞬间,她恍惚又回到了那个寒凉的夜。

  她跪在地上,仰头看着小姐。她盼着小姐能回心转意,就像曾允诺过的那样,不要把她们的孩子丢出去。

  可她只等到了小姐说:

  “偷盗财物、窃听机密、嫉妒多舌,把她拉下去。”

  只看到了小姐那亲切不再,反而含着怨恨、快意和许多她看不明白的情绪的,冰冷眼神。

  回想前世,他刚领兵出征戎国,江容的表兄崔临为了准备科考江府借住,在他不在长安的日子里,二人朝夕相处,情谊非常,私情慕慕。

  江夫人更是对崔临十分满意,有意择婿。

  他本想此战结束后,多与江容接触些时日再谈婚嫁,不料半路杀出来个崔临,将他的计划打乱,好在他谋篇布局较早,抢占先机的求圣旨赐婚,才得姻缘圆满。

  婚后从江容口中得知,崔临和静和县主曾被家中长辈口头议亲,碍于崔家落败才暂且搁置,若是婚约既成,从源头解决/情敌,他便高枕无忧。

  萧显眼中,她嫁入裕王府,崔临对她的情意未减,惦记觊觎,时常约她出府见面,每次回来她都神色感伤眼眶微红,很是伤情,他都差点感觉他像是棒打鸳鸯的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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