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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职卑;而一个人的官职是“守某某官”,那就是官卑职高。

  但这还不够,这只是低一品高一品时的用词。

  如果官比职低二品,那用字就得是“试某某官”,譬如:大中大夫、试工部尚书,意思就是一个人官位在大中大夫(从四品)上,但他的工作职权是工部尚书(从二品)的工作职权。

  除此之外,还有“判、知、权、权发遣、领、摄、签书、兼、监、直、勾、管勾、提举、提点”这些前置字眼,每一个都有不同含义,不能乱用。

  而且,高官一个人会有好几个头衔,官越高,衔结得越长,这种时候也需要仔细分辨那些头衔是什么含义。

  比如三苏之一的苏辙,他的结衔是这样的:

  大中大夫、提举凤翔府上清太平宫、护军、栾城县开国伯、食邑八百户、实封八百户。

  从前到后,依次是:寄禄官、职事官、勋、爵、食邑、食实封。

  这还好,才六个,有的结衔至少十个,看得人实在头疼。

  赵松年自己也头疼,但他还是极详细地把这些事情掰碎说给陆安听。

  陆安听得也很认真,她虽是汉语言文学的,但对宋的官职了解不深,如今正好把这部分短板补上。

  等说完之后,赵松年感觉自己快撒手人寰了,酒水一饮,大叫三声:“烦烦烦!”

  又道:“不如谶纬!不如谶纬!”

  陆安笑道:“国家将有失道之败,而天乃先出灾害以谴告之——董仲舒之言,郎君竟信这个?”

  赵松年哈哈一笑,道:“自是信的。”

  他道:“汉宣帝年间,有人观天象,言汉家天下二百一十年时便会迎来终结。汉初至哀帝元年,正二百一十年,天命啊,实在玄妙。”

  又道:“还有那‘井水溢,灭灶烟,灌玉堂,流金门’的谶言,井水属阴,灶烟属阳,玉堂和金门又是帝王之所,那井水溢出,去了玉堂,岂非是窃取皇权?后来王莽果真篡汉了。他又是当朝太皇太后的侄子,为外戚,正属阴。”

  “还有汉哀帝年间,有一谶言:汉家历运中衰,当再受命。王莽篡汉后,就是光武中兴,岂不是正应这‘再受命’之言?”

  赵松年说得兴致勃勃,陆安便也听得饶有兴味。区别在于,前者是真信,后者权当故事在听。

  正在此时,亭外传来清笑声,赵松年面色如常,只看过去,问:“谁来了?”

  亭外便是一声回应:“赵郎约我下棋,久久不见,我来寻你,你却在这儿与人大谈谶言,倒还问我是谁?”

  有人走近,便见是那知州张晱,正扬眉瞧着他们。

  赵松年这才想起来自己有约的事,全怪他一看那首小诗就昏了神。这要是夏日,手边有扇,他都要执扇遮脸了。但此刻只能捧起热酒,咳嗽一声:“州尊恕罪,不如来吃酒?”

  *

  房州知州落座落得毫不客气,先看陆安:“九郎对谶言感兴趣?”

  陆安“唔”了一声,委婉道:“听赵官人谈及,倒着实有趣。”

  意思就是:我其实没有感兴趣,只是恰好赵提学说到了,我听着有点有意思,就继续听下去了。

  房州知州放下心来。

  他对谶言不是很信,只觉得这些话是牵强附会,可九郎十七八岁,正是对世间万物好奇之事,万一道路一歪,跑去研究神学研究天象研究谶言了,那大薪文坛怎么办!大薪政坛又怎么办!

  ——最重要的是,官家一定会把没有阻止九郎的他扔油锅里涮一千遍一千遍的!

  便开玩笑般试图把话题岔开:“赵郎既然如此爱谶言,可有谶言送给九郎?”

  赵松年翻了个白眼:“你以为谶言是随便就能说出来的啊,得有契机。”

  房州知州笑道:“听闻晋穆侯二子,长子名仇,次子名成师。晋国便有大夫对此作出谶言:太子名仇,仇者,仇敌也;幼子名成师,与成就大事音同,二子之名含义与其地位相悖,只怕晋国日后当有祸乱。后来晋穆侯之弟趁兄薨而篡位,四年后,太子仇率领党徒夺回君位,当为复仇。而太子仇去世,其子继位后,便有大臣欲弑君而迎成师——既然如此,不如赵郎以九郎之名作一谶言如何?”

  正好,可以让九郎看看谶言这种东西有多不靠谱。

  不曾想,赵松年冷笑一声,脱口而出:“女安天下,若陆九思为女子,当安天下,这个谶言如何?张电光啊张电光,你不就是瞧不起谶纬之学,想让我说个荒谬话来证实谶言之错么?那我就如你所愿。”

  这回,轮到房州知州尴尬了。

  这这这……他好像把人惹毛了。

  好在,九郎人好,替他打圆场:“二位官人不是要下棋么,如今月色正好,不若就着月色手谈一局,也是雅事。”

  房州知州忙道:“我正带了棋了,这便去取!”

  转身就走,火烧屁股般离开这处是非之地。

  他走之后,尴尬的人成了赵松年。毕竟他刚把人家好好一个郎君说成女子……“先生,我方才……”

  “无事,我知郎君是口不择言了。”九郎十分大度,完全不介意这事,还说:“我的确对这谶纬之学有些兴趣,不知郎君还愿不愿意说?”

  说到这个,赵松年就不尴尬了,当即口若悬河地说出来,一直说到房州知州拿着棋盘回来才不舍地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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