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儒,只精一家之言可不行。便是学不到精通,也得前去了解。而且,道、名两家不少思想都很有意思。”
陆寰顿起佩服之色。
在别人还在只学儒的时候,九哥已经开始去看其他学派的书了。这样的九哥,他不成大儒,谁成大儒啊!
陆安:“说起来,十一郎近来在干什么?我怎么许久不见他了?”
陆寰:“九哥你也知道,十一郎一向闲不住。前些时候他在捏泥巴学制陶,大前些时候他看人家的纸皮灯笼好看,又去学扎灯笼,近来他在学养马,九哥你不是有一匹枣红马吗,他就在亲自喂养,那马儿被他养得可肥了。”
陆安想起来了。
陆十一郎陆宇是一个精力特别充沛,不做点事就浑身不舒服的人,前些时候他学制陶,听衙门里的人说,他捏了一地的歪瓜裂枣,能真正拿去烧的都没有几个。但哪怕是这样,他也乐此不疲。
陆安:“你把十一郎叫过来,让他随我出去一趟。”
陆寰微微欠身:“唯。”
陆宇很快就来了,在陆安面前站定:“九哥你找我?”
陆安:“对。你会讲故事吗?”
陆宇愣了一下,连忙道:“不会。但我可以学。”
陆安点点头:“先用饭,用完后随我出去一趟。”
吃完饭后,两人就离开了州学。
他们前脚刚离开,宋讲文等学生后脚就过来了:“五娘,先生说让我等前来取他整理出来的理学内容。”
陆沂舟记得这事,这事陆安跟她叮嘱过,便道:“在那边桌上,你们自己拿便是。”
宋讲文微一拱手,来到书案前,本来只打算搬了纸稿便走,余光瞥到“永和九年”四个字,愣了一下。
他记得……永和是晋时年号来着?先生没事写晋时年号作甚?
但下一秒,这个疑问就被抛去九霄云外了,宋讲文只是死死盯着那几个字,越盯越无法平静,越盯越呼吸急促,面色也胀得通红。
“宋师兄,你这是怎么了?”
那明显是吓得不轻的状态。
能看到什么?吓成这样?莫非是先生又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
其余人诧异走近,便也看到了那几个字。
“!!!!”
于是齐齐瞪大了双眼,呆若木鸡。
反而是宋讲文这时候猛跳起来,大喊大叫:“这个字!”
“这个字!!!”
“我的天!我的天啊!这个字!这是先生写的吗?怎会有如此空净的笔势!”
“这必然是在烟雨朦胧时写的!”
宋讲文斩钉截铁地说。
好字能够将观者拉进它的天地宇宙中,宋讲文见到这些字,这些笔断而意连,纤细轻盈,遒媚劲健的字,好似能够呼吸到字体形成时,那斜斜的雨丝。
不!不止是字落时的风景。
宋讲文恍惚间,好似看到了东晋那旷达、清雅、韵味玄远的时代,看到了宽袍广袖的晋人依山傍水,谈玄论理。
多漂亮的字。
多漂亮的意境。
多名不虚传的陆九思。
简直让他目眩神迷。
宋讲文一个字一个字地看,每一个字都能看出其独特的姿态,每一个笔画都是一种线条艺术——
他没有在呼吸,但这些字在呼吸。
永、和、九、年,岁、在、癸……丑……
宋讲文看到最后一个字,看到“丑”字上那一个停顿时,目光略显呆滞涣散,随后,发出了一声尖叫。
真的是尖叫,仿佛死了父母那般,整个人晃了晃,快晕过去了:“是谁打扰了先生!是谁!!!!”
那么美的一幅字,就这么染上了污点!
谁干的?!
谁干的!!!
不止是宋讲文,其他看到那个“丑”字的学生,都是发出了尖锐爆鸣。
“早不去晚不去,非得这个时候去打扰先生!”
“我要杀了他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们知道文人看到这种绝世之宝被玷污之后的感受吗!
浑身哆嗦,差点一头栽到了地上。
有人都顾不得男女大防了,转身拉住陆沂舟的袖子,呜呜地哭:“五娘,你常随在先生身边,你知不知道,到底是哪个天杀的,干出此等暴殄天物的事?”
陆沂舟摇摇头。
她刚才走过去看后,也是万分可惜,心痛得一阵抽搐,但就那么巧,那个时间段里她外出义诊去了,根本不知道谁打扰了魏家姊姊。
宋讲文的心凉了一些,他又问了陆沂舟关于陆安离开的方向,追去找到了陆安,询问能否把那几个字描摹走。得到允许后,这才回到宿舍里,郑重其事地将其描摹到珍贵的澄心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