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剜着瘢痕的边缘,血一遍遍流出来,又愈合。

  却让他觉得痛快。

  他搬回长乐宫,缩在她睡过的榻上,昼夜不分。

  榻上冷,枕上也是冷的。

  他躺上去,枕着她用过的枕头,把整个人卷进去,像只被丢弃的狗。

  嗅闻她残存的气息,用她用过的帕子,抱她穿过的衣裳。

  那些她发现过的画,也被他翻出来,一张张铺了满地。

  他守着那堆东西,日日夜夜地煎熬。

  这座宫殿死寂得像属于他一个人的棺材。

  他听人禀报,昏睡时她去了苏州,可连娘都没再见。独自一路西行,遇见了什么人,什么新鲜事,没了他过得有多开心。

  从外面折返,去了青溪,又沿着官道走向南边,最后停在一个叫“十方”的地方。

  想开药坊,问了不少铺子,犹犹豫豫地挑挑拣拣。

  他坐在地上,冷着眼翻着那些画像,笑了一下。

  每听到一桩消息,恨意就攀升一分。

  她凭什么敢这么走?

  他拾起一张,对着纸上笑着的脸轻声说话。

  “漪漪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

  “你知不知道你这么跑,是要偿命的。”

  他要把她找出来,把她的亲人、旧友全部翻出来,把刀架在他们脖子上逼她亲眼来看。

  她不是最心软的吗?

  她若还活着,就一定会回来救他们。

  他就在这等着她。

  他对着画像笑得像哭,把她脸贴在心口,又将那张脸按在膝上。

  抽出匕首,刮掉她那双眼。

  刮掉,再描上。

  再刮掉,再描上。

  直到纸张被他描得发皱起毛,破开一个大洞。

  他还是把她看过的铺子一间一间买了下来。

  她终于在十方住下了。

  一日日,过得平静。

  平静得像真的忘了他。

  可卫昭做过很多梦,梦里全是她。

  有时候她回头雀跃地叫他,有时候她扑进他怀里,说想他,有时候她低头亲他额角,甜甜蜜蜜地告诉他说,她只是出去转一圈,马上就会回来。

  梦里,她的眼睛是亮的,声音是暖的,像从前那样乖巧、柔顺、爱他。

  他伸手抱她,她就乖乖靠过来。她说:“我从来不会走。”

  可醒来的时候,殿内是空荡的,身边是冷的,什么也没有。

  他盯着床顶发呆,盯得眼球发涩,像是要从眼眶里裂开。

  ——为什么不能干脆死在梦里?

  于是他兴奋地唤来韩玉堂。

  “你看着朕睡。”

  他把一把锋利的匕首塞到他手里,又把被子乖乖盖到自己下巴。

  吩咐他,“朕若是梦里笑了,就是做了美梦,你就杀了朕。”

  韩玉堂跪在下面,肥胖的身子抖得像一滩肉泥,嘴唇发白。

  “我求你了,”他哀求,眼里泛起一点光,“杀了我吧。”

  他安安心心地闭上眼。

  可再睁眼,还是那顶熟得不能再熟的帐子。

  她没回来,他也没死。

  韩玉堂还守在榻边,一边磕头一边流泪:“陛下……奴才不敢……”

  那一瞬他像被人扔进了冷水缸里。

  突然索然无味。

  ——没人敢杀他。

  他开始吃药。

  当然不是太医开的方子,是他养的老道士上供的禁方。

  能让人五感错乱、魂游天外。

  意识像被牵引着,身子一点点剥离现实。

  他说不上来那到底是药,还是梦——

  只知道吞下去,天就永远不亮,周遭静得像一口深井,耳边会一直一直响起她的声音。

  她轻轻唤他,声音是他想也不敢想的柔软:“卫昭——”

  或是掀帘进来,轻手轻脚钻进他怀里,靠在他耳边:“你再乱来,我就走了。”

  他伸手去拉她,怕她真的走。

  可下一瞬,她从床头抽出一把刀,一刀一刀,毫不犹豫地捅进他心口。

  鲜血四溅。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胸口破开,她满脸是血,却还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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