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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知言静静地站在那里,沐浴在众人探究的视线中,面色如常。但他的心底,早已翻起了滔天巨浪。

  当年他被陆文福丢进水中,没过多久便意识模糊,陷入昏迷。

  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他见到了沈岁安。

  沈岁安在哭。

  他说,“沈知言,你怎么还是来了京市?”

  他说,“沈知言,快点儿醒来。”

  他说,“沈知言,快跑!”

  沈知言从噩梦中惊醒后,才发现自己身在医院的病床上。

  那时的他,对周遭状况一片茫然,便强撑着虚弱的身体下床,想找个医生或者护士问一下情况。

  可当他走出病房,却猛然惊觉,走廊上竟空无一人。

  刚刚经历过生死一线的绑架,又做了那样诡异的噩梦,沈知言脑中那根求生的弦绷得很紧,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而就在这时,一道很轻的脚步声从远处隐隐传来。

  来不及细想,强烈的求生欲驱使沈知言就近躲进了一旁的杂物间。他瑟缩在昏暗的角落里,将头深深埋下。

  他屏气敛息,清晰地听到那道脚步声从门前缓缓经过,在不远处站定。紧接着,便传来了病房门被推开的沉闷声响。

  不多时,那道脚步声从病房中走出,重新在走廊中响起、徘徊。

  然后,他听到了杂物间的门被人推开。

  他紧紧地蜷缩在置物架的阴影中,一动也不敢动。直到那道脚步在走廊中消失,也未曾抬头。

  外面的走廊一片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在漫长的等待中,沈知言紧绷的神经逐渐有了些许松懈。而就在此时,那道消失已久的脚步声,竟然在杂物间的门外骤然响起。

  原来,那人一直守在走廊中,自始至终不曾离开。

  伴随着又一轮开门、关门的声音,那道骇人的脚步声,这才逐渐走远,直至彻底消失。

  但即便如此,沈知言依然在杂物间蜷缩了一夜,未敢移动分毫。直到门外传来人们走动交谈的声音,他才重新回到了病房。

  一进病房,他便赫然看到,砍在自己被子上的,那几道狰狞的刀痕。

  思绪回笼,沈知言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位衣着考究、连发丝都梳得一丝不苟的老人。这个人曾给他带来长达数年的噩梦,但他此时却根本无暇生出憎恨、愤怒这些冗杂的情绪。

  他的眼中,此时只有浓郁的悲切。

  ——“我听说他从小就接受精英教育,为人和善谦逊,后来更是被顾老爷子亲自作为继承人培养。”

  ——“你了解我哥,还是我了解我哥?就我哥在画前一站站一天的架势,就他看那画的眼神,这不明摆着吗!”

  ——“呵呵,沈总还是这么能言善辩。”

  如果当初要杀他的人是顾家人,那么,一切答案便呼之欲出了。

  “你……你……”

  顾老太爷怒急,一时没有站稳,猛地向后踉跄了一步。下一刻,他便被胜叔眼疾手快地牢牢扶住。

  老太爷站稳后,刚想再度开口,可胜叔却先他一步,直直地跪在了地上。

  “老太爷,都是我的错,您别再为了我与顾先生置气了!”

  胜叔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哽咽。说完,他不顾老太爷惊愕的神色,保持着下跪的姿势,又转身面向顾铎。

  “顾先生,您说得没错,一切都是我做的。是我,害怕小杨少爷在福利院的那段经历成为污点,就对知情人下了杀手。也是我,因为和吴启源私交甚笃,因为他坐牢的事对您心怀怨恨,这才……这才对楠少爷动手,想陷害您!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

  “阿胜……”

  顾老太爷看着跪在地上的胜叔,嘴唇嗫嚅着,想要说些什么,却再次被胜叔打断。

  他膝行几步,死死握住老太爷的手,“老太爷,事已至此,您就别袒护我了。”

  胜叔满脸急切,一边说着,一边恳切地望向顾老太爷,微不可查地缓缓摇头。

  “往后,阿胜不在您的身边,您一定要多多保重自己的身体。年纪大了,别再贪凉了。”

  顾老太爷一寸不错地盯着胜叔,微张的双唇止不住地颤抖。

  过了许久,他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

  “……好。”

  闻言,胜叔这才放下心来。他松开手,脸上露出一抹释然的微笑,朝着老太爷重重地叩了一个头。

  “月底的寿诞阿胜恐怕赶不上了,我提前祝您长命百岁,平安顺遂。”

  胜叔的额头贴在冰冷的地面上,顿了许久。再抬起头时,他的脸上已经老泪纵横。

  顾老太爷缓缓伸出手,颤抖着抚在胜叔的头上,缓缓闭上双眼。

  似是终于接受了现实,他睁开眼睛,转动着灰败的眼珠,看向顾铎。

  “阿铎,你说得对,这可能就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吧。只是,我的报应我受了,那你呢?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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