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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sp; 席玉麟刷完碗,冷静下来,想的不是自己何去何从。自己的生活早就完全乱套了,活一天是一天。他一颗心完全变成霍眉的,看霍振良跟看自己的弟弟一样,简直惋惜到了捶胸顿足的地步:不是大学生吗?好好的,怎么跟李舟搅到一起去了?又怕他也长了霍眉那样一张尖牙利嘴,于是先用一个下午准备好自己要说的话,才找上他。

  开口就是:“你在这里干什么工作的?”俨然是一副长辈的口吻。

  霍振良一愣,还是答道:“修东西。”

  “李舟干什么的?”

  “知道多了对你没好处。”

  “你你不要读书把脑子读坏了,太理想主义!”席玉麟忍不住道,“劫富济贫,那可能吗?年轻人,还是要靠着自己的双手挣钱,不要取巧,想着从别人的口袋里分钱。”

  霍振良沉默片刻,知道这是个

  文盲,跟他没什么好说的,“你很安全,别担心。李舟是我上级,你救了他一命,我感谢你。我也不是正式人员,目前就算个后勤吧,这工厂也是过了明路的,我名义上是这里的管理员你跟我在一起,很安全。”

  “我没有在说我自己。”

  “那你说我吗?”霍振良疑惑道,“我们不熟吧?李舟说你叫席玉麟不好意思我想的事太多了,还没自我介绍,我叫霍振良。”

  贵人多忘事啊,席玉麟觉得自己长得还蛮有记忆点的,他就不记得了。

  “我看你也是个知识分子,有大办公室不坐,你在这里猫着李舟给你发工资吗?这地方,冬天尽吹穿堂风,哪里都是冷的。”

  霍振良觉得他有点奇怪,敷衍了几句,把一个小零件托到手上回了自己的房间。凌晨两点时,席玉麟忽然像幽灵似地出现在了门口,“你还不睡?”

  你那心脏能熬夜吗?

  霍振良没因为熬夜心脏不舒服,倒是被他吓得有点心脏不舒服,莫名其妙地吹了蜡烛,往床上一躺。第二日他要去寄信,叫席玉麟自己煮饺子吃,自己骑着小毛驴去了一趟镇上。土路还没干,踩了一鞋一袜的泥泞,回来准备换双袜子,然后大惊失色地发现袜子全被补好了。

  他别的活儿还会,针线活倒是真没碰过。独自生活后,最多就会用针线把裤腰改小一点、裤腿打个扁,至于说袜子、裤衩、衬衫等等被磨破了,贴个胶带不就好了?也就由它们破着。

  现在拎着这只袜子,他很想问一下席玉麟一个男人悄悄地帮另一个男人补了袜子是什么意思?在柜子里翻了一阵,他真的崩溃了:连裤衩都补过。

  霍振良是个边界感很强的人,一时不能接受这种行径,正准备去找他,一迈到平层上,就发现自己的草稿纸、零件虽在原位没被动过,四周倒是被拖了一遍,亮着水渍;墙角的蜘蛛网也被捅下来了。席玉麟正扛着两块木板上楼梯,霍振良一个箭步上前,“你干什么?”

  席玉麟也不好解释他在干什么,其实他自己生活也挺随意,衣服乱扔,卫生看得过去就行。但他现在就是一个被霍眉夺舍的状态,看到霍振良就开始痛心疾首,看到霍振良住在这样的环境里更是难受,“这几个缺口漏风。”

  “你待在房间不出来不就得了,你那房间不漏风。”

  “可以把它们钉起来。”

  “谢谢你的好意,但这是我的地方,不要再动我的东西了。”

  席玉麟咕咕哝哝地往回走,走一半,发现他那双布鞋正湿哒哒地晾着,脚上只撒了一双草鞋。霍眉大概正在香港的大别墅里一边泡澡一边喝酒吧?香港是很暖和的。她要是知道她弟弟在这么冷的地方没鞋子穿,那该多难过呢。

  于是明知道霍振良这个混蛋不领好意还要骂人,他也在晚上悄悄地把自己的鞋子拆了——申屠真家的鞋子,布鞋里面还缝了一层绒。将绒面拆下来,缝到霍振良那双相当单薄的鞋子里去。

  好在霍振良并不像霍眉一样爱骂人,第二天早上刚把脚插到鞋子里去便发觉不对,他深吸一口气,忍住了。晚上一点,房里的吊灯泡忽然一下被打开,席玉麟站在门口说:“不睡算了,有灯为什么要点蜡烛?眼睛会看坏的。”

  “电很贵,谢谢你把它关了。”

  席玉麟只得关了,觉得在烛光下饶是自己这样的好眼睛都看不清楚字,近视怎么能一直看呢?第二日趁霍振良不在,又溜进去翻了他的抽屉,发现他有一副眼镜,不过摔碎了,镜片上都是花纹。镜片还挺厚,度数应该不低,他就一直模模糊糊地赶驴子、接电线、读书认字?

  要是霍眉知道

  他一想就觉得心里拧着疼,举着那副眼镜走来走去,真想去镇上把它修好,可是又不方便去镇上。归根结底,霍振良这么拮据、待在这么冷的地方,是因为被李舟蒙骗了。他想,如果有了家室,霍振良就不会一心扑在他的那些电线里面,会念着赚大钱,会赖在家里不想走。

  于是又去游说:“你也老大不小了,是不是该成个家?读了那么久的书,始终没和哪个女同学好上吗?没有也没关系,女学生也不一定好。找个闺秀也是一样的。你不要觉得烦,现在不找,等大再找,别人就会觉得你有问题,条件这么好为什么拖到这把年纪——”

  “席玉麟,”霍振良简直不胜其烦,“你哪一年的?”

  “民国二年。”

  “我是宣统的,清朝生人。可以不要再指教我了吗?”

  席玉麟一时大为震撼,总听霍眉“我弟弟”“我弟弟”地说,他也下意识地把霍振良当弟弟,一时间有些讪讪的。霍振良倒是不计较他的态度,只要他别出幺蛾子就好,一清净,立刻又扎进自己的书堆里。

  其实他很像霍眉,自我,用在这里是褒义。姐弟两个想做成什么事,就能做成什么事。

  席玉麟回到自己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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