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半夜起床,踩在一双剧痛无比的小脚上不停歇地走上一天……我是在为自己这个姐姐当得不好难受吗?
不对。她重新蜷进被子里,按着自己又开始怦怦乱跳的心脏,不对。
第34章 红包我为什么不信这些?……
我为什么不信这些?
川西乡村信奉鬼神,家家户户的堂屋都设有神龛,里面插驱邪香,且供奉着历代先祖、各路神明的牌位。每个月底,土地庙都要办庙会,爹妈只想把那天的时间花在地里,并不怎么去,似乎也是不大信的。
可有一次振良心脏病发作格外严重,嘴唇都乌了,赤脚医生却去了邻乡看病,没有两天赶不回来。他们便抱着振良去拜了“干爹”,也就是祥宁镇上一个生辰八字与他相同的男人。霍眉记得很清楚,父亲拎了一整筐鸡蛋、一刀肉,母亲抱着弟弟,她则捧着红烛和香远远地缩在门口,看母亲扶着人事不省的弟弟下跪磕了三个头。
说来也是神奇,弟弟回家后真的醒了。
从此家里即使没钱买米,也要留钱买香,让神龛里的香火一年四季不断。霍眉后来想起父母围着嘴唇转为红润的弟弟欣喜若狂的那一幕,也不得不对民间的神秘学感到佩服;而她不信,不是从观点上不信,而是从情感上不信,因为家里拮据时第一个挨饿的就是自己。
所以当明明白白的药摆在面前时,她必须要给振良买来;而那些虚无缥缈的桥,她有理由不走。一退再退,直到退至鬼神面前,身为姐姐,才是可以做出点不为人知的反抗的。
霍眉喝了两口水,最后还是把烟点上了。
她嫉妒他们。半生以来,从未有人施予过她值得走上一天桥的恩情。
漱金的人晚上才回来,身上几乎结了一层霜壳子,很快又被体内源源不断散发出的热气烤湿。霍眉已经和车夫一起把所有人的行李箱搬上板车,又卡着时间给每个人买了两个热馒头。大家兴致都非常高,一整天都没吃饭,一回来就有两个热馒头!
这份兴致在还没出县的时候戛然而止。
有四个人两两一列,肩扛扁担,用绳子挑着中间的重物超过了他们。众人细细看去,中间的好像是个人,被块草席卷着、肩和腿处一捆,吊在扁担中间;脚上仍穿着艳丽喜庆到不合时宜的绒球绣花鞋。脸是朝下的,只能看见一侧耳朵边的部分皮肤,白颜料似乎还未卸掉,朝上的后脑勺明显凹进去一片。
这个姑娘顽强地保持了四天的呼吸,还是没等到人来救她。
四人都是白事班子的杠子夫,喊号开路的语调因为过于熟练而显得油滑。穆尚文无力地捂住耳朵。
那天她去找许秘书,许秘书古怪地看了她很久,组织着语言跟她解释:“你也给你们班主签过卖身契吧?那就该知道,你是他的一件私人所有物先不论警察管不管这事,就算管,他有权插手别人处置自己的一件物品吗?”
要不然,为什么叫贱籍呢。
在令人窒息的缄默中,他们目送着杠子夫一路往前走,走到通向墓地的那条路口,拐弯消失了。席秉诚仰头呼出长长一口气,把一边的穆尚文捞过来,摸了摸她头顶的杂毛,“我们要回家了。”
这一路仍然是要多难受有多难受,骨头先被冻成脆的,然后被颠散架。闲来无事,席
玉麟要跟霍眉对账,既然席芳心已经把财产都交给他打理了,那么从此就由他来给霍眉支钱。
霍眉照例把项目一条条报出来,最后总结道:“收一千零三十二块,支一百六十七块。我手上随时能挪用的需保持为一千块,回去先给你八百六十五。”
他瞅着她,“报销的加错了,一百六十九吧?哎哟,你这从来不吃亏的人要吃两块钱的亏了。”
“那给你八百六十三。”
霍眉心中叹气。事实上她第一次跟席芳心报账的时候也故意加少了两块,若是算多了,别人还要疑心她占便宜;加少则更让人相信是无意间出的错。席芳心一副听得很认真的样子,轻描淡写地点点头;再说自己算错了,还应该再给两块,又不经思索地给了。
于是知道此人是甩手掌柜。
霍眉也就这么试着玩玩,因为席芳心的待她不错,暂时没起贪污的心思。但是还是应该趁席芳心管理财政的时候贪那么块把两块的席玉麟这家伙,算钱算得门儿清,在他面前搞小动作估计没机会。
“过去是你们刘师叔管钱?”
“你怎么又知道了?”
“因为你师父缺心眼呗。不仅管钱,和其他的场馆、戏班、主办方联络估计也都是刘班主,你师父只负责教学生,还窝在家里不爱出门,外头的事一概不知,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女”
把他师父都讽刺了,他还在那里笑,“一点没猜错,你好聪明。”
霍眉决定不欺负老实人了,压低声音,“你就没考虑过你师叔可能谋了私利?不然为啥忽然分家?”
“不会。”席玉麟笃定道,“以前漱金还有账本,现在是师父懒得写,但从前刘师叔一直在写。他教我们算术的时候,经常拿账本随机翻出一页举例子。”
“那到底为啥分家啊?”
“反正他不会对不起师父。”
“儿豁?”
“儿豁!”
霍眉仰头大笑道:“席玉麟,你好偏心啊!”声音太大,搞得席秉诚王苏他们都好奇这边在说什么,席玉麟生怕被人听到议论长辈,作势要来捂她的嘴。
回家第一件事是去看席芳心,他精神还不错,很不耐烦地让席秉诚把监视他的护工送回去。第二件事是将钱入账,锁上办公室里的抽屉后,席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