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可以上吗?”霍眉心道又是一个老实人,还有点憨。
“有,《夜奔》。”
他原是唱花脸的,漱金分流后,也被迫学了些别的角色。《夜奔》这出戏中动作不多,主唱高腔,他唱了好几次效果都不错。
“行,快准备,十二点就奔去吧。”
窄口袖、圆帽冠上身,眉心武生红一抹,眼中的神光立刻就来了,当真是怒发冲冠。霍眉刚还在质疑这个老实巴交的刘靖到底有多少水平,人家一开腔就只剩一个念头:既然都被席芳心收做徒弟了,那还用质疑本事啊!
总体来说,他扮武生时的气质要比席玉麟沉稳得多,唱、念时多用真嗓,但流露出了明显的花脸特征——唱腔比生行要更加平直宏亮,动作大开大合,顿挫鲜明。特别是【折桂令】那一折:
“实指望封侯也那万里班超,到如今生逼做叛国红巾,做了背主黄巢。恰便似脱鞲苍鹰,离笼狡兔,摘网腾蛟。救国难谁诛正卯?掌刑罚难得皋陶。似这鬓发焦灼,行李萧条。此一去博得个斗转天回,高俅!管叫你海沸山摇。”
唱到“到如今”时,那一转身吸腿亮相真把他善顿挫的优势体现得淋漓尽致——下盘纹丝不动,提气一瞬到底,英雄末路的悲情回荡在他洪钟大吕般的声腔中,叫人潸然落泪。
到“此一去博得个斗转天回”那里,刘靖剑指划圈、抖几下手腕后猛地停住,观众已经开始提前鼓掌,颗颗悲心也都被吊在那剑指上。他不落下,他们一口气便上不来。
这么响亮地唱完半小时,刘靖似乎都不觉得累,与霍眉说话时嗓子又回到了温润和气的状态:“霍小姐,奔得怎么样?”
霍眉感慨:“奔得好,奔得真好。”
就在此时席秉诚推门而入,和刘靖耳语几句。两人对视时眉毛都往下压,特别是没卸妆的刘靖,脸上的任何动态都被夸张的妆容放大数倍。大概在谈席芳心的病情。
人家不主动跟她说,霍眉也没主动问。晚上正跷着二郎腿做鞋子,席玉麟拿着不知道是哪个孩子的毛衣进来,肩上被铁勾挂下来一个破口。按理说缝补衣物该去找张大娘或霍眉,但就是几针的小事,他便自己来找针线。
刚好霍眉也在这里,拿公家的棉线,做私人的伙计。
懒得说她,他也抽出一根针和一卷线,盘腿坐地上,借着豆大的火光开始穿针。
“席班主啥情况啊?”这会儿却主动问了。
“肝硬化。”他也没隐瞒,“肚子里都是腹水。他以前很瘦的,两年前突然就开始肚子大怪我们,一点常识都没有,以为年纪大了都这样。”
“医生说什么?”
“具体程度还要进一步做检查。”
又安静片刻,他站起来把针插回海绵里,补好了。霍眉相当震撼地把毛衣夺过来看——补布衣还好,可以从别处剪块布打补丁上去,毛衣她是真的不会补。以前家里穷,根本穿不起毛衣。而这件毛衣已然看不出任何被补救过的痕迹,鱼骨状的纹路俨然,清晰整规整。
见她惊异,他便把毛衣翻过来,指着一处凸痕说:“就顺着这件毛衣的织法一行行织,圈挂圈,最后把断线收藏在毛线圈里。看,这里比其他地方稍厚些我瞧你每天拿着针线在那里织来织去,这也不会吗?”
对于霍眉来说,针线的作用,仅仅是把布与布连接起来。
“你又为什么会做女红啊,小婆娘?”
“那样精细的戏服老在脱线刮破,你以为一直以来是谁在缝。”这次并未对“小婆娘”这句调侃感到不悦,他瞥向桌面,“看看你做的?”
那双鞋是她为自己过冬做的,鸦青色,由左右两块布缝合而成,鞋头窄瘦似竹笋,放在他手里还没有巴掌大。此外,还缝了两根带子在上面,在脚背上打结可以防止滑落。
桌面上有两朵剪下来的小红布花,即将被缝在鞋面上,作为纯色中的唯一装饰。
“给你绣点东西?”席玉麟装作很随意地问道。
第25章 绣鞋“好啊,绣十双,我拿去卖。……
“好啊,绣十双,我拿去卖。”
见她这么不要脸,他的忸怩劲儿也荡然无存了,嗤了一声,挑了几卷线,握着鞋坐到椅子上,“还蹬鼻子上脸了。没见我每天忙的要死,就给你绣这一个晚上。”
霍眉只觉得逗人家很好玩,笑着重复:“你不给别人绣,只给我绣喽?哎呀呀席玉麟,虽然说我很漂亮很招男人喜欢啦,但是不会喜欢戏子的。”
席玉麟又嗤了一声:“我不觉得你漂亮。”
她完全清楚他刚才的忸怩是因为不习惯向人主动示好。自从那次她说“没发现你没朋友吗”之后,他好像当真了,克服着别扭想跟她关系更好一些,要跟她做朋友。至于说喜欢嘛——她最会看这个了,席玉麟没谈过恋爱、却在被她撩时脸不红心不跳,那确实一点想法都没有。
再说了,开玩笑,霍眉为了让一个男人喜欢自己不知道要费多少心神;跟席玉麟相处时恶劣本性却是一点都不收敛。他要是能喜欢她,她就能视金钱如粪土了。
此刻仍是想逗他,“你多大?”
“十九。”
“”默默闭上眼睛。
她原就猜他年纪小,准备好的话术就是“因为你还是个小屁孩,只会喜欢大眼睛的女孩子,不会欣赏有胸有屁股的女人”,结果听到这个十九的时候还是被噎住了。这比振良还小两岁啊。一拿振良作对比,顿时就什么调戏都说不出口。
向来嘴里跑火车的霍眉半天没搭腔,倒把席玉麟弄慌了。平生第一次,他飞快地把自己说出口的话咬回口中,认